颜庭安不客气,“去帮阿司匹林铲个屎。”
连续在安家跪三晚留下的伤,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季杭的膝盖上还有两个馒头大小的乌青,可偏生又是一副死脑筋不容变通。会议结束后与参会的几位领导逐一道歉,其他不相熟的主任还能与之客套一番,顾平生却直接就将厚厚的文件夹朝季杭扔了过去,劈头盖脸的痛批,被后者轻轻巧巧一句“是我疏于管教,给我一周,会给您一个交代”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发生得骤不及防,又牵扯进许多陈积下的旧矛盾,季杭需要找一个地方冷静下来思考,一个能自然将他引领到反省状态的地方,那师兄家的书房便是不二之选。一跪,又是四个多小时。
“你来干什么的?”
颜庭安向恨不得将双手洗到蜕皮的亲师弟发问,而且,是明知故问。安家小少爷与神外主任拍桌闹翻的新闻,早就如那声势浩大的寒潮般沁入人心。
季杭坐到颜庭安对面,端起碗筷,从面前那满满一碗饭里挑出一大半,毫不客气地盖到师兄碗里。
他一抬头,便自觉拂去季主任在人前那副严肃正经的死板面容,语气里是罕见的调侃和放松,“没事就不能来师兄这儿吗?”
颜庭安只是轻笑,“别告诉我是来讨打的。”
季杭用大圆勺将湿漉漉的番茄炒蛋淋在粒粒分明的米饭上,大口挖了一嘴,“才不是。”
“哦。是吗?”颜庭安漫不经心,“那就是上次你晕倒在手术室的事情我没跟你计较,你吃定了我不会动你了。”
季杭面露难色,“师兄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颜庭安依旧挂着浅笑,“那个臭小子呢?发完脾气自己跑了?”
颜庭安不善的语气让季杭不禁如芒刺背,他想起上次那段被某种外力捶击变形的扫把棍,下意识正襟危坐起来,恍惚间觉得师兄口中的“讨打”缺了个主语。
季杭咽下嘴里的食物,警惕道,“这次的事属实是意外,处理起来又太过仓促,小远才会有脾气。况且那位患者,从入院以来一直是小远跟的,他头一次面对这种事故,会情绪过激是意料之中。冷静一段时间,小远会走出来的。”
颜庭安用勺子捞着锅底的冬瓜,一片一片晶莹剔透,怎么看都比那实心木头顺眼得多。他不置可否,季杭也不敢动作,面对一桌沁人心脾的佳肴滚动喉结,两只手却像小孩似的乖乖放在大腿上。
小心解释道,“师兄,小远的冲动任性、意气用事,都不算原则性问题,本性还是个纯粹的孩子,只是这阵子正跟我闹脾气。”
颜庭安骤然撩起眼皮,目光里的笑意渐渐淡去,“小远小远小远,跪这么几个小时,就反省出来怎么帮他开脱了?”
“不是,是我管教失当”
“安寄杭。”颜庭安轻轻滑着手里的汤勺,语气仍旧不紧不慢,“我是可以同你没规没矩,也没有你们安家那么多古板教条,但是你师兄再随和,也容不得你在我面前虚与委蛇护犊子。”
季杭心跳沉沉一顿,被颜庭安这句责问活生生吓住,他怔了半秒,而后推开椅子,端端正正站在桌子对面,双手悄悄背去身后。
素来傲气的脖颈,弯出谦逊恭敬的弧度。
沉默总是有效助燃剂。
颜庭安轻扫他一眼,又兀自埋头吃饭,直到远处的阿司匹林都察觉出这方餐桌上的氛围变化,从阳台边的蒲团上挪下沉重的身躯,大摇大摆地绕到季杭脚边,仿佛是对那木头纹理情有独钟,用脑袋尖儿来回揉蹭。
“阿司匹林,过来。”颜庭安拉拢群众,“别理他,让他杵那儿。站着能饱,让他站。”
也不知阿司匹林听懂几分,只见那愈发浑圆的身体“噌”地一跃,便从地面而起,显然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