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没被冻住声带的,只有床尾无畏的护工阿姨,“嘿!没事儿!这大小伙子啊,冷静得很!那血是这病人那管子里漏出来的,看着吓人而已!”
?
季杭直视目光躲闪的安寄远,再一次用颗粒分明的冰冷字眼临头砸下去,“你是哑巴了吗?”
?
那小狮子毛又是一阵颤抖,“没有,我没受伤。”
?
宛如伽马射线的目光穿透安寄远每一寸肌肤,将他看得透彻
?
从每一滴血渍在衣物上的形态类型,喷溅或抛甩状,到他说话的形态和喘顿,再有过去两分钟内,安寄远被活生生吓出来的九次室性早搏,耳廓轻动,季杭便能听见那心尖处传来的吹风样收缩中期杂音。
?
每一帧微表情、每秒钟的心电图、每一次心跳的声音,都不放过。
?
?
?
季杭直抵结论,“衣服换了,把自己打理干净。”
?
“我一会儿”
?
“现在!”使劲用锤子凿开安寄远嘴缝的那人,又根本懒得听完,季杭断然命令,“去办公室等我,这里用不到你。”
?
“不行!”
蔫蔫的小狮子倏地抬头,坚定的语气透出掩不住的急切,“这台CT肯定需要做,患者在电梯内醒来时不从指令、行为狂躁、血压居高不下,右侧肌力与术前相比明显降低,缺血和出血都需要现在做CT排除。”
?
季杭平静地听他说完。
?
而后,更为平静地抬头,用没有一丝波纹的眼神,向安寄远宣判,“要做,也轮不到你。安寄远,在我觉得你足够有资格前,不许参与转运患者。同样,在我认为你可以安全搭乘电梯之前,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走楼梯。”
?
?
?
?
?
?
雨夜的楼梯间阴森湿冷,雨水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室内,为本就不算轻盈的脚步声,加上几分粘稠。头顶的灯是声控的,走到一层才会亮起,偶尔,安寄远也会被台阶上突然映入眼帘的患者家属吓到,殊不知对面那双惊恐的眸子里,那血呼拉嗒的身影和阴冷不悦的面色,要恐怖得多。
?
清晰分明的无力感依然渗透在安寄远的每一寸骨节里。他害怕,害怕得双手都在颤抖,瞳孔飘忽不定,纵身冰凉僵硬,行径之间,自然也多了几分颓丧,少了些许霸气。
?
小狮子在暴雨中被援手庇护,总想要更多,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钻心的软话、一份来自兄长的理解和包容。
?
这份“想要”,甚至逐渐从心理转为生理需求。
?
就好像辗转沙漠的旅人急切地寻找水源,好像流浪多日的无家可归者想咽一口热饭,像立身于冰天雪地的躯体只求一身能够挡风避寒的大衣。
?
需求太过炽热的时候,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
只是,他一如既往,并没有如愿以偿。
?
?
?
?
乳酸在双腿肌肉内尽职得发挥着功效,安寄远获救的楼层是四层,走上二十六层后,汗水早都浸湿了贴身的刷手服,甚至晕开在白大褂的血迹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