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闭恐惧症的患者,严重者连坐电梯都是一种煎熬,他们所经历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心理障碍,而更多伴随生理上的系列反应,心跳和血压的急剧升高,呼吸频率加快,浑身颤抖。这是安寄远在临床上遇到的第一位实例,他看着毛阿姨鬓角处如瀑布一般流淌下来的汗水,目光里描摹出儿时季杭的模样。
安寄远不怕黑,他从小就不怕,可季杭小时候,怕黑,也怕吵。可那人,从不允许自己流露半点脆弱,于是,安寄远也就装作不知道。
“哥哥,又打雷了,你可以陪我睡吗?”其实,是让我陪你睡吧。
那时的安小远才四五岁的样子,抱着枕头爬上季杭的床,比谁都熟练利落。
季杭给小家伙盖好被子,看着柔光下弟弟安睡的侧脸,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你去哪里了!”小小年纪的季杭教训起弟弟来,竟已然有一副长兄的威慑气势,“大半夜乱跑什么?谁让你出来的?!”
安寄远助跑后奔向哥哥,一把环抱住那湿透了睡衣的身躯,感受到季杭胸腔的不住起伏,愧疚地喃喃,“对不起,哥哥,我以后不跑开了,对不起,你别怕……”
孩子看见有流星,漂亮极了,便想出来看看,是不是落进自家院子里,他知道哥哥怕黑,可是他可以捡回家给哥哥看。
可是,时过境迁,那些柔软的怀抱,和浑沌的刀尖,渐渐混合在一起。安寄远开始分不清,那分寸肌理都渗透真切的温暖,究竟是他奋力投入的胸怀,还是自己胸口涌出的汩汩鲜血。
有些秘密,一藏就是一辈子。
季杭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弟弟从来都不是真的怕黑。
就像,季杭即然命安寄远守口如瓶,那乔硕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老师昨晚并没有在医院急诊,而是在安笙的茶室里,跪了整整一夜。
他怕黑,是小时候便遗存下的毛病了。因为总是需要用睁眼看到光亮,来证明自己还是活着的。
每次晕厥前,都会有一种沉浸式的无力无助,眼前的影像一帧一帧暗下去,好像夜幕降临的时光感被快进,瞬息间世界都没了光亮,直至彻头彻尾的漆黑。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那身体不受控制地摔落。
手里的冷汗越攒越多,微微勾曲手指也握不住了,有开始滴落的趋势,季杭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跪过,抗罚能力原来确实是会衰退的。
“你是在求我?”安笙的眼里充满鄙夷。
“是。”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就因为这一句话,季杭跪得毫不犹豫。
这是第二天了,安笙的态度仍旧没有松动。安寄远跑来同他拍案怒争时他没有理睬,面对这个从来都争锋相对的大儿子,就更没有那么容易松口。
季杭没有其他办法,没有资源也没有足以牵制安笙的武器,可是,他知道安笙爱面子要威风,跪下求他,侧厅有安家的佣人四处来往,怎么都不算好看。
他是骨头硬,但他不会拿乔硕的前途,去换自己的尊严。
哒。
侧厅角落的台灯刹时点亮,又很快被调至最弱的亮度,暗冷的房间内逐渐晕开温度。来人动作极轻,显然不愿久留,却还是被一声坚定的呼唤,叫住脚步。
“小远。”
安寄远根本没想过,背对他跪的季杭,在黑暗中也有如此敏锐度,因为根本没想到,所以他脱口蹦出一句,“不是我!”
说完才发现自己愚蠢至极,不经大脑。
季杭干裂的嘴角微微牵动,轻声唤道,“过来。”
夜很静,硕大的安家宅院仿若只剩这兄弟二人,落地窗外摇曳的树影斑驳浅浅打在木质地板上,微弱的暖光将原本锋利刺眼的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