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主任,到下班时间了。”

季杭掀起眼皮,凝视他半分钟,才道,“如果不是没交作业,你这句话会显得更有底气。”

安寄远紧紧攥着白大褂的下摆,没有说话。

季杭骤然起身,沉声命令,“回办公室。”

仍旧是暴雨滂沱,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窗外的天,低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塌落下来。

安寄远第无数次跟在这具他曾潜心追随的身影后,踏步于夜凉如水的神外病房走廊上,心境却与初时大相径庭此刻的他,不愿再躲藏于那庞大的阴影之下,他想要站到他面前,昂声质问他、反驳他。

他的心里,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门锁在身后落上。

季杭阴沉着一张脸,办公室内潮湿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结成冰,“病例分析,做了吗?”

安寄远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没有。”

季杭沉默半分钟,复杂的视线徘徊在青年笔挺的身姿上,而后转身从办公桌后头取出藤条,嗖地一声抽在桌沿。

“安寄远,这已经是我对你的最低要求。”他的声音冰冷至极,“裤子脱干净,过来撑着,我们今天把账算算清。”

安寄远微微垂落脑袋,白织灯映射出青年脸上不同寻常的苍白,零碎的刘海在额前打出细碎的阴影。

他的目光始终低垂,却尖锐有力,仿佛要穿透坚硬的地板。

气息里浮起微弱的颤动,“季主任,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季杭的脸色又冷了一个纬度,“是要我动手去抓你吗?”

就像是被宿敌逼退到无路可退的小狮子,哪怕明知自己不够强大,血液里深入骨髓的战斗因子,还是促使他炸开一头毛发,愤然抬头。

“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我当作一名普通的下级医生,哪里来每周一份的病例分析要交?!”

安寄远通红着一副眼眶怒吼,他大步走到书桌角落的打印机前,愤然抽出躺在出纸槽内的一叠文件今日季杭上午手术,下午门诊,pg还没沾到自己的办公椅上过,自然是没有看到安寄远昨晚便打印出的“罪证”。

“你把我当弟弟,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哗!”

清脆的纸张碰撞声,交替在窗外的淅沥阴雨之下。

白底黑字的文件纷撒在空中,被漏进窗缝的夜风吹得凌乱无序,季杭随手捞起一张,他眼尾瞥过,脸色便蓦然渗出令人刺骨的冷芒。

每个字都俨如冰刃,“哪里来的?”

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季杭手里握的,正是安寄远昨晚打开的第一份文件:生前预嘱书。

预嘱中写道

“……在本人丧失医疗抉择能力的情况时,此文书将即刻生效……如果本人处于不可治愈的生理状态,或不可逆转的昏迷状态,且不存在可预期的治疗手段,我要求我的主治医生撤销任何延长生命的维持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心肺复苏术、呼吸机、人为进食、气管切开……”

生前医疗预嘱经公证后,便是有效的医疗及法律文书,当事人一旦进入意识丧失的情况便即刻生效。

安寄远昨日打开的文件夹内共六份扫描件:生前预嘱、意定监护、遗嘱,各两份。

一份是季杭初立时的公证件,另一份,则是近期的修改件。

所谓意定监护,是当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不愿其法定血亲监护人来替其行使民事权利,而指定他人,在自己失去行为能力时,做出医疗决定、财产支配和其他民事决议。

简单说,就是一旦季杭无法自主作出人身及财产决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