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挨骂挨罚,理所当然。但是,您作为医务处的领导,心不向本院的患者,不向着科里的医生,您心中对错的标准又是什么?医务处的存在,难道只需要每月在大会上带大家喊喊口号,在科室忙着抢救的时候带人来挑刺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季杭指向安寄远和乔硕站立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想起往事,他有些动容,嗓音肃穆而郑重,“这些初入临床的孩子,第一天穿白大褂作为医生站在B大附院的礼堂内,是医务处带他们握拳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他们走入院区正门时,每天都会路过石碑上,不忘医者初心、患者利益至上的题词。院内的年轻医生,来来往往都怀揣虚心鞠躬唤您老师,您出去看看他们敬仰又清澈的眼睛,觉得自己今日的立场,配得上这个沉甸甸的称呼吗?!”

掷地有声。

·

谁都没有想到,打破会议室内焦灼的,竟是仿佛从天而降的瞿林。

而令人更没有想到的,是瞿林的态度。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余甜甜距离术前状态相差甚远,季杭打破承诺上手术,他派来的人又遭遇如此对待。

正在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从座位上起立,准备弓背哈腰时,瞿林直接忽略了周身的陪笑问候,径直大步朝向季杭走去。

季杭仍然脸色阴沉,可他并没有在来者的神情中找出一丁点“不善”的线索。反而,今日的瞿林,脸上挂着与其气质相当符合的虚假笑容。

男人刷地伸出手,将季杭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握在手心,满满是领导慰问下属的姿态,笑脸盈盈。

“安医生啊,误会误会,我们小杨年纪轻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吧。都是误会,小事,您别放心上啊。来,小杨,快给安医生道个歉。”

这剧情发展,显然太过出乎意料。

在场所有人都以近乎吓掉下巴的神情,震惊地看向态度大变的瞿林。

然而,震惊程度最高的,还要属于那知情的三人了。

安医生?

季杭漠然抽出被瞿林紧紧握着的手,缺乏血色的前臂,爆出泛青的血管。

他满脸面无表情地指正,严正的语声包裹住满满警惕,“瞿书记贵人多忘事,我姓季,安医生在那里。”

瞿林脸上的笑容有半秒钟僵硬,而后,他笑得更开了,甚至发出低浅的嗤笑,落得两手悬空,便只得尴尬地拍了拍脑袋。

“还真是,抱歉啊季主任,我这也不知是记性不好还是老花眼了。”瞿林转头扭向一边,瞥向如狩猎的小狮子般瞪起眼的安寄远,“诶,别说啊,你们俩长得还真像。”

瞿林的出现,让事态出现了质的扭转。

院方的领导自是高举瞿书记威武的旗帜,当初让季杭暂停手术和门诊本就兵荒马乱,几个组内部多番协调,才不至于耽误科室的正常运行。如今瞿林松口,又不予追究杨济被绑的事情,自然是皆大欢喜。

唯独一个人,全程凝沉脸色,冷眼看待瞿林时不时向他投来的,充满暗示的眼神。

季杭的心情,糟糕透了。

这在他带着两个小的穿梭于走廊的步伐便能探出他生性四平八稳,极少有步伐如此之快的时候,举步生风带出的气场,俨然一副迫不及待想要把身后小孩从窗口扔出去的架势。

走廊的顶灯早早被熄灭,季杭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低声向值班护士交代了些什么,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办公室。进门便按下墙上开关,刺目的白织灯惊得安寄远和乔硕都不禁一抖,顺带隐隐照亮了里间尚未来得及打理的“犯罪现场”。

三人立在静谧的办公室内,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更重、更沉、更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