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手术,要做,便只能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
“从破裂到进手术室不到半小时,即便这样,做脑室穿刺的时候,脑脊液直接射出两米远,颅内压至少四十。”哪怕季杭确确实实在刻意缓和语气,低沉的声音里依旧难以避免地透着僵冷,“当时的情况争分夺秒,晚一分钟都是额外的风险,所以,征求家属意见后就立刻协调手术室了。”
“哼!”陈德天气道,“规章制度都是摆设,我没记错的话,你季杭也不是第一次了。”
季杭立得笔直,分毫不退,“应当要送医务处的材料,我事后都会补齐,但是,决定一例手术是否紧急,当是主刀医生的权利。制度当然重要,但是规矩是死,人是活。”
“季杭!”顾平生都快把眼珠瞪出甲亢了,“少说几句!”
“好一个人是活的!”陈德天怒斥一声,嘘嘘指向垂手端立在侧的乔硕,“活得都要去绑架了!我在B大附院几十年了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荒唐的事情!光天化日在这市里最大的教学医院,国家重点科室,你自己说像话吗!就是有你这样无视处分的科室主任,才会带出同样目无法纪、妄作胡为的下级医师!简直离谱,荒谬,不知所谓!!”
季杭深呼吸几次压下卷在胸口的怒意。
他有想过,这场手术,会招来上级的不满,处分上午才公示,下午便公然违反其中条文,大抵会被当作赤裸裸的挑衅。但是,当他亲耳听闻陈德天理直气壮地要求他,为了纪律放弃患者生存希望时,季杭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失望。
第一次,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抬眸,却只将目光辗转于深色的会议桌前,以避免余光捕捉到墙面上鲜红的锦旗,“我的学生处事不周,行径冲动,我会处理也会教育。作为老师,我接受批评,认真反省,日后定强加管教。虽然杨代表的变相监视行为本就欠妥,我依然可以出于人道主义道歉赔偿。但是,陈主任,如果,您是想要我虚心承认去做这台手术是我错了,那我做不到。要我的学生因此受处分,我也不同意。如果您还想讨论这台手术该不该做,那根本没有意义手术已经完成了,患者情况稳定。之前的处分我确实看到了,没有特殊情况,我会尽力配合,但是人命当前却要我拿着这张薄纸奉为圭臬,这不可能,也请医务处的老师们重新审视处分内容的合理性。”
季杭这一席话说得毫无波澜,不带情绪,没有一点怒意,清冷得就好像是预先录制的程序,却偏偏,字里行间都刻入不容置喙的坚硬。
直把陈德天逼得拍桌怒斥,“这是什么话!真是无法无天了!医务处给什么处分轮得到你插嘴吗!”
方才还试图阻止事态发展的顾平生,自暴自弃地揉着狂跳的太阳穴,用胳膊支起头疼欲裂的脑仁。
作为见证季杭从懵懂的住院医,成长到有足够底气和资本站在这里叫嚣医务处的老师,顾平生明白他不容扭曲的世界观,同样……有时候也是真的恨不得把这根木头连根拔起,扔到木材回收站去加工碾压。
他正头疼得一句话都挤不出来时,站在前头的乔硕上前一步,冲着陈德天的方向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陈主任,这件事是我们做得过分,老师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们自己思虑不周到。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医务处要给什么处分,我们都接受,以后,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陈德天边叹气边摇头,自然是没看见季杭冰刀似的向乔硕剐去的眼神,兀自发泄怒气,“目无法纪!还不知悔改!医术再好有什么用,无组织无纪律,白底黑字的处分单都看不懂,自由散漫成何体统!”
季杭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
他嘴里干燥得厉害,由于手术中的失汗和长时间未进水,喉咙口像在冒烟,说出的话自然也带了灼烫的温度,“陈主任,我季杭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