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等你自己捧着藤条来请罚呢,越大越不自觉。”颜庭安嫌弃地嗔怪,“还有,你怎么骂小远来着的?看看你自己,站没站相!”

辨识度清晰的玩笑话。

季杭没接,只是将脑袋又滚回去,淡道,“臭小子又跑师兄那儿哭诉了吧。惯的他。”

旁人大概不懂得,总觉得季主任的身子骨仿佛是钢筋水泥筑成的,处事待人,永远带着宁折不弯的执拗和板正。

一是一,二是二,期间的任何模糊地带,都会被他那精巧的手术刀剔除。

可是,颜庭安却看得明白

不论是,单晚上的超速罚单多到扣完了全年的分;还是,胆敢随手给瞿林派来的小跟班杨济下药;亦或,气极了一拳打在石桌上的狼狈;加之,深思熟虑后,仍旧在科室最忙的时候让小远在家休息调整情绪;和那,看到孩子滑楼梯的视频,手术间隙打电话来的焦灼;甚至是这一刻,不再板正挺直的站姿季杭都在亲手扭曲自己坚不可摧的原则。

可惜,这些,安寄远都看不到。季杭也不会让他看到。

他的眼里,季杭还是那个,严肃,冷静,理智,守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分毫不退的兄长。

这次争执,是两兄弟关系的一个转折点。我之前在说乔硕和季杭的师生关系时提过,蛋泥认为,一段亲密关系的建立,天时地利人和,是少不了的。

这个概念同样适用于兄弟线。

其中的“人”,一定是双方共同有意向,并愿意为段关系,付出一定的精力和感情、牺牲一部分的自我人格、并且有意向做出长期维系的。

如果,成是两个人的功劳。

那么,败也是两个人的责任。

第十八章(1)

凌晨五点的晚冬,天色沉暗。

乔硕就着值班室昏暗的灯光,并没有觉察出,安寄远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得知安寄远今天回科室上班,乔硕昨晚便询问他要不要早点过来,刚好自己值班,可以跟他讲一讲近期收治的患者和治疗计划,好避免清晨查房时一无所知的尴尬。

安寄远一口答应,他一直都不是不明白自己几斤几两的孩子,毕竟是初入临床的住院医,早到晚退早都成了习惯。

四点四十五出现在科室的时候,手里还拎着豆浆店的鸡蛋煎饼,眼眶下烙着浓重的黑眼圈断断续续大概只睡了不到三小时。

安寄远扬起手上渗出油渍的纸袋,“油条还没有炸出来。只有这个。”

刻意收敛力道的一巴掌,早就看不见踪影,青年的状态丝毫没有短假过后的懒散,发梢上还挂着薄薄的水渍。

乔硕伸手接过,并询问般地指向他手里的半听可乐,“老师不是不让你一大早起来就喝冰可乐吗?”

安寄远愣住片刻,转而小声道,“他管不着。”

乔硕微微有些疑惑,自相识以来,安寄远提起这个兄长,一直是一副虔诚而敬畏的口气,哪怕是最初那些以为季杭不喜欢他的日子,至多也不过是多了几分落寞,不像今日这小脾气明晃晃的,不加掩饰。

乔硕不过耸耸肩,他从来是不觉得有什么,安寄远没搬过来之前,冷藏柜里最底下那层都是他的可乐,季杭从不限制他。

可忽然有一天,安寄远因为晨练后大汗淋漓回家拿可乐喝,被季杭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乔硕才有些后怕。

或者说,在安寄远没有出现前,他从不知道,原来那样一个耐心、善解人意、对他予以极大尊重的老师,对待自己的亲人,竟是霸道严厉到不近人情。

人说,时间是最好的黏合剂。

干架后头一次见面的二人,并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催人泪下的动情演说。

清晨的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