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的石头,咚地一声,径直落入马里亚纳海沟。

“我说我做不到!”

少年猛然抬头,他没有哭,但通红的眼眸,宛如一把烧红的宝剑,直直刺进季杭冰冷的眼底,“哥,你有没有心的?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扔鸡蛋无动于衷,看着你受权势牵制而置身事外?!你说我不够优秀不配为你挺身而出,你为了让我学临床跟爸作对的时候足够优秀了吗!足够优秀你又何必要跪上一天一夜?!”

季杭的眼底攒着看不分明的情绪。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地下河里传出,“你庭安哥跟你说的?”

安寄远并没有对答,他继续用质问的眼神看向季杭,“你让我设身处地去想,患者不愿意让情绪化的医生做他们的主刀。那你呢,你能不能也想一想,如果被扔鸡蛋的是我,哥难道也可以做到冷静自持,不出头不帮腔吗?!”

季杭负手而立。

终于,他那硬冷无瑕的陶瓷面具上,显现出一丝微小的裂痕。可那短暂松懈还不及肉眼察觉,转瞬间便弥合起来,仿若波澜不惊。

内心,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他不用答他的答案,很显然,显然到孩子那充斥着诘责的语气,根本就是个反问句。

季杭一直很清楚小孩儿维护哥哥的心从小便是这样。

那时,年轻气浮的少年季杭,在操场上揍起孩子来,气势太过狠戾惹来保安大叔的制止。前一秒还扯开嗓子冲他哥吼的安小远,看见三两个保安擒住季杭的动作,凛然扑上去便咬在保安的胳膊上。

校服没遮掩到的地方,还挂着跳绳抽出来的印子,小孩儿却一口义正词严“不许你们碰他!”

季杭的眼神暗了一下。

孩子卫护哥哥的方式古早而幼稚,毫无保留,不经大脑但却好像一条温热的大毯子,将他坚硬冰冷的心,严严实实包裹住了。

季杭也会动容,会心疼。

可是,他素来将情绪和理智分得太清。

他不希望孩子无条件维护他,不希望他一点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不希望他没头没脑跳入连季杭自己都理不清的蛛网泥潭。

他希望,安寄远能成为一个冷静成熟有专业素养的医者,处变不惊,从容不迫,希望他能永远做出最为正确严谨的决定,不被多余的情感牵绊,希望他心无旁骛地培养业务能力,在羽翼丰满后,面对当今职业环境下的扭曲和污秽,才有足够的底气,能够挺直腰板。

他知道孩子心有大爱,善良又有责任意识有些代价,他根本无力承受。

“小远,你真的想过后果吗?就从最基本的说起,手打伤了恰巧有急诊手术怎么办,气头上要你和乔硕搭档抢救怎么办,你们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不小心推倒围观的患者怎么办?”

安寄远气鼓鼓,“这都是小概率事件,那你被砸鸡蛋还有可能被砸伤眼睛啊怎么不说?!”

小孩子吵起架来,一股小孩子的气味,不存在分毫的斟字酌句。

季杭收敛着情绪,不沾怒气的语声,依然严厉平直,“大概率就是,你被贴上狂妄小少爷的标签医院上下许许多多双眼睛盯着你,举好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就等为你亲自带上。又有多少个有心人蠢蠢欲动,等你出洋相后,雪中送炭帮你渡过难关。你的冲动放肆,为那些伺机而动的人创造了多少滋生权势链条的资本?”

当初安寄远小小阑尾炎住院,上至院长工会dang支部,下至曾经轮转过的科室的主任们,哪个不是将其当作一次溜须拍马的好契机。小孩儿并不是不懂得果篮礼袋里暗塞的那叠叠红包,都被他逐一退回。

可如今的安寄远,早就听不见一点道理。

“贴标签又怎么样?”小孩儿仰着脖子顶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