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摇头,“能来是意外,来不了是正常。”车上就被问及过安寄远的去向,虽然由院长级别层层往下传的假条等到达他们科室已经是下午了,乔硕还是被一句软禁给惊呆了。

“别想了,小远不会对你有多大意见,他从小就架没少打,不算稀奇事。”季杭穿衣服,揣钥匙,摸着门把手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他的所有脾气,都是冲着我来的。”

乔硕一个人趴在床上,顶着那个根本“没用力”,却十分诡异得不知怎么就肿痕遍布的pg,天马行空。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思考人生,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的孩子,只是今天,季杭跟他说了太多他需要好好消化的东西。

他想起小时候,外婆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吃,那时候的乔硕很珍惜,也很需要,一颗糖总是要藏到快化了才舍得放进嘴里。可是,长大了,外婆珍藏着当做宝贝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渐渐不需要了,他接触了更大的世界,看到过很多纷繁,更有能力养活自己,况且又遇到老师,一路带着他去了从前从未企及的高度。

可是,外婆却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也看不远了。

乔硕正是最蓬勃向上的时期,老人家却原地踏步了好久。她仍旧会把隔壁邻居送来的零食留给他吃,会走很远的路买最香的荷叶包粽子,会坐很久的车为忙碌的孩子送上一盒自己没舍得吃的鸡蛋。

外婆对他好吗?

养育之恩,寸草春晖。可是,自己除了经常回家看看老人家,还真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去回报她持续燃烧着的付出。他一个劲的展翅高飞,偶尔带点院里发的礼品回去,就已经有邻居夸他孝顺了。

老师对他好吗?

传道授业解惑,有过之无不及。庇护他,尊重他,理解他,甚至纵容他去处理和外婆之间的平衡,然而,他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他会想要在安寄远出现的时候默默退开,会想要在老师辛苦工作之余多做些家务打理日常琐事,会看似不经意地记下季杭的口味,也会强行抑制自己性格里的懒散,潜心学术以换得那肉眼看见的欣慰。

乔硕觉得讽刺,可转念间又想,这大概就是现实对待亲人的付出总多少有些理所当然,可老师对他的好,究竟是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

他略微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去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时间隔得久了,也忘记了当初是以什么备注名称存下了的,所以只好从头往下翻着通讯录。

只是,乔硕依然清晰记得,两年前颜庭安离开之际,递给他这个号码时,说过的话:

你老师要是出了什么事,不要试图找我,直接打这个电话。

第十六章(5)

指针过了午夜,倦意猖獗如猛兽。

清冷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角落里的杨代表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眼皮微动,挪了挪重心。

季杭却是盯着那来电显示,怔住了。

成年后的季杭,早已不是曾经那经不起疲累,跑几步就晕的病态了。

可是,也仍旧还在犯小时候就会犯的错误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并且同时,低估了安寄远的体力。

从家回医院的路上给陈叔打过电话,陈叔只道老爷不让任何人同小少爷联系,手机里的声音压得极低,最后仿若实在不忍,才告诉季杭,安寄远下午就让叫了起来,却仍是没有被允许出房间。

季杭松了口气。按照安笙的脾气,小远这种上蹿下跳的举动,放到从前,自然是免不了一顿重责。

安家家法,实少有关起门在书房卧室挨的规矩,安笙打人,也向来是抄起藤条就在侧厅招呼的。是以,自小两个孩子挨揍,每每都要闹得安家上下人尽皆知。陈伯既然说小远被叫起后就回了房,那好歹是没再动藤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