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文件,跨过会议桌的对角线,被掷到了季杭跟前。力道太大,以至于毫无缓冲地飞出了桌角,刚刚一落地就散了架,夹在其中的病历病程和各式报告,纷纷扬扬掉落到季杭脚边的地上。粗看一眼便知道,病历是被悉心研读过,用猩红的笔墨做了标示。
会议室里的空气,有半分钟的凝固,而打破这凝固空气的,是院长强力压抑愤怒却又尽显无奈的呵斥,“八次诉头痛加剧未予以处置,三次诉恶心呕吐未处置,病情恶化患者昏迷了管床医生还找不到,季杭,你自己看看!”
天色蒙蒙亮了起来,会议室内的人越来越多,院办的陈主任和支部陆续到了,院长刚刚也来了,领带还有些歪,眼皮略沉,估计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
季杭仍旧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他的目光只是浅浅在红木颜色的会议桌上徘徊了一会儿,而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蹲下身子默默整理散落在地上的病历,一张一张捻起来摞得整整齐齐,也不知是他的动作太过从容优雅,还是浑身上下散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太浓,会议室里没人再说话,也没人过去阻止或帮忙,就只剩下那清脆的纸页翻动的声响,掺着随风飘起的新鲜的油墨气味。
有几张纸飘地太远,等捡完所有病历,他半蹲的姿势已经变成了单膝跪地。等将那一摞纸插回活页里,才轻轻合上夹子,甚至还轻轻拍了拍夹子表面根本看不见的灰,站起身站回桌边,将病历夹从桌面上平推了回去。
季杭抬起眼,环视整个屋内。
作为一个十四岁离家改姓,十五岁生死由命,二十岁开始行医,二十八岁见惯生死的医生,他的眼里,有太多东西使人无端端地畏惧,“我不用看病历,管床的是乔硕,但是他的所有处置,都曾向我请示汇报过,患者的情况变化,也未曾有过一条隐瞒。上面写的,处置或者未处置的,我都知道。昨天下午余小姐病情变化的时候,乔硕没能接到电话,是我嘱托他去办一些私事的。”
院长和几个院内高层的脸色都快青了,季杭的语调却还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论是上级对下级的支使,或者临近下班时间早走几分钟去处理自己的事,各行各业,各个地方,都是存在的。如果要因为这件事给我处分,那没什么好辩驳的,责任在我,我虚心认错,接受处罚。可是……”
他说到这里,神情陡然严肃起来,每个字都好像裹起了锋利的棱角,“如果,需要的是对病情的解释,那么,我自会主动向余小姐的家属阐明。而如果需要的是对医疗程序的陈述,在调查组没有介入之前,谁都不能妄加评判。”
“季杭!你这什么态度?”沈院长沉着脸,颇为恼火地瞪了季杭一眼后,见季杭丝毫没有一丁点退让的姿态,本就没来得及压下的起床气,刚好找到了出口。他“唰”得抽走自己桌前那份还未来得及装订的手术记录,大步走到季杭面前,崭新的A4纸清脆地扇在季杭脸上,继而纷纷扬扬洒落在地,“院长副院长院内领导都在这儿坐着,刘代表那么忙都陪你多久了,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了批斗你好玩吗!出现问题的第一要务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解决问题!那么简单的道理还还要教!”
一夜几乎滴水未进,干裂的嘴唇立刻就被锋利的纸页边角划出了一道口子,季杭用舌尖轻巧卷入那细微的甜腥,正视着那狰狞怒容的目光里,什么情绪都看不清,“既然尚且还需要我解决问题”
“沈院长。”最外圈的角落里,进门后便选择沉默的顾平生,说了第一句话,“让我跟他谈谈吧。”
紧绷在会议室上空的弦,这才稍稍松了一些,正值早餐时间,院办的人自然借机发话,招呼着大家伙吃饭休息。再怎么尽心尽力,也不是钢筋水泥拼起来的机器人,半个晚上都耗在这里,怎么也该歇歇了。硕大的会议室,很快就只剩下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