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一指,“去拿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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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寄远有些后悔,他大概是在一个特别,十分,非常尴尬的时间走出来的。

但他更后悔的是,还来不及在楼梯口偷听到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进入了二人的视野。

眼前的氛围太过陌生,一些剑拔弩张的紧绷,和一些掩藏在沉默之下的暗流涌动。

“哥……”他只记得用手掌紧紧盖住手机下缘的收音口,视线愣愣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梭,“庭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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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杭端立在沙发侧面,脸上浮着一层晶莹的薄汗,铺陈着红血丝的眼睛直直向楼梯拐角处射来,凝起眉,莫名看得安寄远无端想要低头认错。

“那……那个,”还是庭安哥的笑容让他缓过了神,抬起胳膊堪堪将手机递向季杭的方向,拖鞋底下却像是粘上了502,怎么都不想往这客厅底下的强对流气旋里走,“顾主任找。”

“什么事?”

那深凝的脸色更冷了。

安寄远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哥哥的声音不太一样,像是感冒时的闷沉,又像是刚拔完智齿后的含糊,有种难以描述的违和。

他有些被吓到似的求助般看向一边的庭安哥,才发现颜庭安的手一直是背在身后的。

宛如惊雷一撆,安寄远触电般的收回目光,“说是,急会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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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急诊还是会诊的上报制度,都应当遵循严谨而规范的流程,从下至上,层层递进。季杭并不是极端教条化的老古董,可是在他心里,灵活变通和藐视规则的界限,尚且还是分明清晰的。

只是他并不是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了,哪怕十几分钟前还委屈得像个小孩儿,夹着雪花的冷风一吹,理智的分水岭便清晰起来,理出细微的头绪来。

于是刚走出电梯就撞上焦灼等待迎接的顾平生,也并没有那么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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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季杭你可算来了!”金丝边框的镜架重新搁回鼻梁上,仿佛救星临世一般,若不是实在年纪大了,真恨不得上去给人一个熊抱,“我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以前从来没这个习惯的,凌晨两三点也绝不会让铃声响过五下。”

这也是许多年后了,是安寄远知道哥哥和嫂子平日里大多分房睡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每次挨过重责后半夜醒来都空空如也的床边,却硬要把自己手机的应急呼叫连接至他号码上的细节,也是季杭从来不会说出口的在意和温柔。

所以,当季杭看到留在书房的手机上闪烁着顾平生十几通未接来电时,不论原因的合理性有几分,他仍然知道,这是绝对不应该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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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主任,是我的问题。”季杭垂着头,声音分外深沉。

然而,坦诚的道歉并没能消减顾平生在听到季杭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惊讶和八卦,“不过……你怎么会和安寄远在一起?这大晚上的,在哪儿呢?安全送到家了吗……诶!等等我啊……”

满脸黑线的季杭终于还是停下脚步,严肃地岔开话题,“患者在哪儿?”

“在会议室呢。”顾平生嫌弃的打量季杭这一身风尘仆仆,“你先去换个衣服,什么样子啊,眼睛怎么那么红,你这么看我干什么还想吃了我不成……诶你不对啊,脸怎么也红的……”

听闻所谓的“急会诊”不在抢救室也不在病房,恐怕是好端端在会议室里坐着,季杭的脸色不免又沉了沉,盯着顾平生的眼神也逐渐掺了几分冷意,自然就忘了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直到被顾平生那大半辈子临床经验铸就的职业敏感性嗅出异样,才仓惶收起那不经意间散开的气场,赶忙扭过脑袋,“不用了,先去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