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戒吗?”

又没有瘾,何来戒烟,“我不会再碰了。”

“口说无凭。”颜庭安眼角散开暖暖的笑意,从茶几下的抽屉里取出纸笔,恍然不觉季杭浑身上下散出的震惊,曲着手指敲了敲茶几沿,“写个保证书吧。”

那双潭黑的深眸瞬间被打破了平静,像是蓄了一团火似的直勾勾盯着颜庭安,仿佛所有情绪都被揉进了这几句话里,狠狠撞在季杭的心上。

他一言不发地抿着嘴,一点不显怵色,就好像颜庭安连这点事情都信不过他,在季杭看来,真的是比任何事都还要严重的错误。

“我不写!”反抗声没个遮拦地吼了出来,压抑在心底那些强忍着的委屈轰然倒塌,“师兄不可以不信我,我不会写的。”

季杭的瞳色本就偏深,眉骨高挺而棱角分明,眼神就显得格外深邃,尤其是当他认认真真直视着谁的时候,往往都带着一种无所畏惧,又襟怀坦荡的诚恳。

正是这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头,蹿起簇簇团团的过往曾经。

曾经,师兄对他的信任,也毫无保留,全无条件。

因为自己少言寡语,从不主动发言,更不喜欢课后追问的性格,在第一次生理考试时以一字不差的标准答案取得满分后被老师质疑真实性,彼时的颜庭安都不用眼神确认,温软却坚定无比的那句“不可能”,给了自己多大的力量如花之细蕊,如烛之明焰,如行星之轴心。

一晃眼,十多年了。原来现如今的自己,倒还不如十几岁时的那个意气少年。

“多大的人了,”颜庭安就是有这种能力,在对方剑拔弩张之时,仍是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当下竟是有闲情去揉一把季杭还带着湿气的头发,对着那严肃顶真的面容用哄骗孩童的口吻也一点不别扭,“小孩似的,大吼大叫的。”

轻佻的语气并没有能钻入季杭严密的心墙,他生硬地抽开脑袋,如同十四岁一般执拗地梗着脖子,“我没有骗过师兄。”

“两年前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颜庭安却不留一点转圜余地,轻声反驳,“你以为是拍偶像剧对台词吗?”

两年前……季杭的嘴角突然划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他可以理解陈析突然一反克制严谨的自持自矜,性情大变到因为一道菜的口味,一本书的摆放位置对颜庭安雷霆大怒。

也可以理解当时的颜庭安介于身患重病的师父,和全身心捍卫自己的师弟之间,那张无异于常的平和面容后,藏了多少难以宣之于口的情绪。

可是……

季杭的视网膜上避无可避得闪着,那天师兄在报告厅一侧笑开了眼说他“长高了”时的景象。

可是……季杭也希望自己同样能被理解,彼此为支撑十几年的家人因为“工作原因”要放弃理想远行千里,就像丢了蕊的花朵,暗了光的蜡烛,失去了轴心的行星。

根本就不是压力。

“嗯?”沙发上的男人眉毛一扬,这个单音发的一点压迫感没有,带着点客气的询问,却让季杭本能的觉得如芒在背。

“师兄打我吧。”然而,在那沉甸甸的目光下,季杭仍旧没有分毫妥协的姿态,眼神落在师兄熨烫平直的衬衫衣领上,“保证书,我是不会写的。”

颜庭安在鼻腔里浅浅嗯了一声,仿佛根本不在乎他语气里宣示般的硬冷,伸手抽过那瓶七分满的漱口水,“八十毫升,含着。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吐。”

第十三章(6)

假如你回顾起自己的童年,一定会有些味道,是记忆深刻之入骨的厌恶,是饱经风霜羽翼渐丰后,都仍旧会避之不及的阴影,是总以为会忘记,可却始终存在于细枝末节中的陈年封印。

恐惧,向来是会比美好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