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季杭不动声色地点头,静静注视着在他一步步的引导下就快找到答案的少年,“氧合上来些了,然后呢?”
患者需要的是高质量有稳定性的机械通气,而不是靠着捏球囊凭借运气似的随机给氧。喉头水肿会愈发严重,上呼吸道终究会被完全阻塞,可是插管次数已达上限,再强行尝试造成呼吸道出血返流后果不堪设想,唯一的选择……
安寄远呼吸一窒,他看向依旧面色如铁的季杭,恍然知道了这一系列拷问的原因,嘴唇轻轻抿起,声音里不见刚才的从容笃定,“需要行紧急气管切开了……”
“哦?”轻巧的语气仿佛是在耐心询问,可那沉甸甸的严冷目光着实是带了刺的,“你来?”
“我……”安寄远紧紧捏着拳头,没有一分侥幸,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力气,“做不了。”
会议室一派沉静,无声的沉默将原本已经足够硬冷的气场,裁出几道锋利来。
就连方才还满脸忿忿的顾平生,也不由收回了目光,轻轻叹气。季杭一语不发地静静注视着台上的少年,隔了许久,才深深皱起眉头,用冷若冰霜的声音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说,一切责任,你来承担?”
不远处的难堪记忆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坚挺硬朗的背脊也不受控制得颤抖起来。
强烈的羞·耻·心和负·罪·感堵住了他的喉咙,再大的委屈也在瞬间被填埋没了踪影。
“安寄远,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为你承担不起。”季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深沉的压迫感霎那间在这小小会议室上方爆破,他的语气依旧低沉冰冷,宛如是由手术器械交织奏出般的不带温度,“明明没有能力处理最坏结果,却依旧要盲目干预,这不是莽撞,不是心软,你是不负责任。”
比起这不痛不痒的公开检讨,和屁·股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的伤……季杭知道,有些毛病,必须要治得他连想都不敢再想。
坚硬的病历夹子“铿铿”砸在木质的桌面上,平视着少年的眸子里是毅然决然的不容商榷,“再有下次,你,安寄远,就地免职!”
“你是昨晚没睡醒在做梦,还是发烧了今天用的意念上的台啊?!还免职?!!科室意见谁给你出,你是想篡位啊!”
顾平生端端持着金丝边儿眼镜的一条腿,韵律十足得在季杭办公桌上方一尺的空间里张牙舞爪,“啊?!臭小子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从事外科对医生体力通常都有着颇高的要求,顾大主任这个年纪需要他全程操刀的手术已经很少,这额外的体力竟是在骂人训人的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季杭乖乖抬起才落到隔日手术病历上的目光,撇了一眼墙上已经快指向七点的挂钟,有些无奈得掩起倦意,“怎么能没听见,都听了四十分钟了。”
公开检讨之后便直奔手术室,可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晚查房一结束顾平生果然就在他办公室守着了。
“听见你不给个反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安家的少爷别去招惹,上回当众打人不算,今天转身就威胁要免职。”顾平生很是不理解,眉头拧成了川字望向桌对面尚有些漫不经心的人,“怎么?前几天安寄远躺在外科的时候,也没见你少操心,你说说你脑回路怎么长得?”
“生病和犯错是两回事。”季杭的脸色一如既往看不出半点波澜,姿态是作为病区主任毫不妥协的规正严整,“我说到做到,再有下次,他就不用出现在A组了。”
顾平生快要被气笑了,手指不住得点在面前摞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夹上,“他?他是谁……安笙安老的儿子啊!院士,名誉校长,中医协会会长,学会理事长,哪个头衔砸下来砸不中你这个小医生?!”
季杭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