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秆般挺拔,谦恭却绝不卑微,坦荡却丝毫不显骄狂,端端正正,磨不去的棱角就这么无所顾忌得尽然暴露在空气中。

“起来。”颜庭安眼神略沉,声音里没了方才的调讽,目光坚锐得像钻子,旋转着钻入他心底。几秒得不到回应,脸上的笑容逐渐敛起,“你知道我不会说第二遍。”

不论是安寄杭或季杭,他终是规矩严正得如尺子量度着长大的,面临责难不会推脱,肩受惩·诫也绝不逃避。季杭喉结颤动,发出低沉却分外坚定的声音,“师兄要罚,小杭受着便是。”

颜庭安幽幽低头望向他不偏不倚的脑袋,开口的声音如在人光滑的脊背上浇洒凉水,“你大概忘了,我若要因为这件事罚你,并没有跪几个小时一个晚上那么简单的。”

如雕塑般坚稳的身影突然“唰”地一下扬起脖子,歪着脑袋朝颜庭安仔仔细细看了会,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师兄生气了?”

因过领责和惹师兄生气,在季杭心里,都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需要小杭请家·法吗?”松卷的睫毛随呼吸颤动两下,又补了一句,“明天没有手术,师兄不用心疼。”

隔天是工作日,季杭不上手术,也有门诊要出。颜庭安看着人脖子后衣襟上突出的颈椎棘突,腿边是他低浅温热的孱弱鼻息……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怕死。

抬起手掌便朝那颗不似两年前那般柔茸的脑袋上拍下去,“你当自己还是十八岁?季主任。若不是师父叫我少干涉,你以为我会纵容你到现在?”

提到陈析,季杭的心里就好像瞬时间转起了七八十个轱辘,轰隆隆哐啷啷,扰乱他的心绪。很遗憾,两年时间并没能改变季杭对陈析的态度。

哪怕知道不该说,也实在是忍不住从嘴边泄出,“他当然不屑管,反正他的目的也都已经达到了。”

周身的空气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只剩颜庭安不怒自威的气场黑压压地沉下来。

颜庭安冷眼看着,面对大型抢救都尽显从容底气十足的季杭满脸慌张的样子,眼角依旧缀着笑意,声音却怎么都暖不起来,“好一个,他的目的。”

白桃色的薄唇紧紧抿起,空落的双手垂回身侧,背脊再次拉得笔挺,季杭无从辩驳。

办公室的那通电话平常无奇,陈析似是也知道季杭被师兄逼着前来问候的尴尬,可这声音语气就好像被刻录在他脑海里似的不断回放。

“小杭,你可以怪我。但是,好好待你师兄……”

“有空替我去看看阿棉,国内最近该吃柚子了吧,替她带两个去,你妈最爱吃了。”

……

不知是季杭错觉还是事实如此,他总觉得陈析的声音比两年前卸去了许多精神,浮在半空无法触摸,太过飘渺虚无,不仅仅是因为中间隔了一个太平洋,甚至比美国更远,仿佛远在天边。

一下就让他想起了当年,十四岁季杭在舅舅的引导劝诱下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陈析是在还他知情权,是为了保他性命,是作为舅舅的一份心意,希望他活下去这么朴实单纯的理由。

于是,厌憎起安笙,疏离了安寄远,陈析作为他唯一的血缘之亲,以家长的身份“劝导”他学临床西医,季杭不曾有过丝毫犹豫。

可是,他到底敏感又聪慧,不是会把自己蒙蔽起来的孩子。时间久了,靠着多年委曲求全培养出来的敏锐,便逐渐能感知到陈析并不单纯的动机……

每每忍不住趁放学去小远的校门口偷看一眼那孩子,回去被发现后总会遭到陈析的漫骂和惩罚,每一次这样的行为都会被定义为“对不起母亲”。

而陈析在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记恨于安家的同时,又会于背地里接近安寄远,像当初劝自己选报专业一样,劝诫利诱弟弟与他走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