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怕,潜意识里畏惧。
他怕,这用力一拉,会拉出一具,没有声息的焦尸。
握着锁链的手,紧了又紧。
自个儿从那砸在自己背脊的房梁下艰难爬出,一寸寸一点点,缓慢匍匐在灰烬中,握着那锁链,往锁链的另一段艰难行进。
短短的几瞬,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他想起那时佛寺初遇,她哭着拿金簪想要自尽。
他想起那日桃花树下,她笑眼盈盈地问他。
也想起,东宫殿内,她额头鲜血淋漓,望着他时,满是恨意的眼。
到最后,是他,亲手,为她扣上那锁链时的情形。
那是他见她的最后一眼……
她,在流泪……
终于,行至锁链尽头。
那尾端,被埋在废墟余烬里,旁边,就是倒下的香炉。
萧璟瞧见那暖炉倾倒的模样,顷刻就明白了过来,是有人,推到了暖炉,才有了这场火。
他脑海空白了瞬,想起自己给她系上锁链时,她无望的眼,以为是他逼她太过,使得她自己推倒暖炉,放火烧了自己。
他手颤抖不已。
强撑着,推开了那暖炉。
眼底猩红密布。
暖炉推开,余烬下,露出锁链的另一端。
空荡,并无人形死尸。
萧璟猛地将锁链拽起,清楚瞧见上头被刀剑利刃劈开的痕迹。
她不在,她不在这场火里。
锁链已断,她活着跑了出去。
萧璟口齿还有血腥,眼底却浮现笑意
砰!
又是一根断木,砸在了萧璟后脑上。
那房梁砸下的力道,实在太狠,强撑着的意识,再难坚持。
他眼前便猛的一黑,昏死过去。
……
京城官道外,南下疾驰的马车内,云乔捏着假户籍,低眸瞧着。
户籍上的人,叫乔乔。
应是姓乔名乔,却又和她乳名一般。
云乔不认得给自己假户籍的人是谁,陈晋却知道,那人是杜成若的亲信。
陈晋以为杜成若新入东宫,不愿东宫留着云乔这样一个碍眼的存在才帮了云乔一把。
同云乔道:“送户籍和银子的是杜成若的人,咱们出京时,暗中护送的应也是她的手下。小姐将这户籍收好,待到了江南,还有用处。”
“杜成若?那是谁?”她疑惑地问。
陈晋视线微微移开,如实回道:“东宫新进门的太子妃。”
云乔闻言,低眸抚过手中户籍纸页。
原来,嬷嬷说的不假,他竟真娶了个贤德良善的太子妃。
门当户对,高门贵女,贤德良善。
纵使未曾蒙面,想也是个极好的女娘。
她将户籍妥帖收好,心中默默想。
寒风吹动窗帘,云乔视线低垂,瞧着自己被火焰烫伤,却仍嵌着那脚环的足踝。
轻声问陈晋:“你能拿你的剑,帮我把这东西劈开吗?”
问话时,落在那脚环上的目光,隐有厌恶。
那脚环,紧紧贴着云乔皮肉,在火焰烫过后,几乎要和血水一起嵌进她骨肉。
陈晋低眸看去,摇了摇头:
“小姐,这东西,太贴合您皮肉,若是长剑劈开,怕收不住剑锋的力道,害你断骨伤筋。”
云乔脚踝上的足环,不知萧璟寻的什么匠人造的,两段金镯,各自缠绕一半,中间,是极为精细的锁芯。
这东西,戴上时,便是上了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