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他护着她许多许多次。
他会逗她笑,会怜她哭。
他在沈家宅院里,同她讲,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打骂的木偶。
那句话后,
闺阁女娘曾经在绣楼里漫漫不止的哭音,
深宅妇人昔日在祠堂里流不尽的血泪。
第一次得到安抚。
于是那一点点甜,那一点点的温柔怜爱。
唤醒了她早就被打碎了的少女心性。
这才有了那场越过礼教规训的,不该有的私情。
可最终,她的记忆,却停在沈家门前,婴孩襁褓染血的那一幕。
戛然而止。
不知道后续。
可……还能有什么后续呢?
无非是,他命人杀了她的女儿,杀了她的夫君,又将她骗到此地。
一场自以为是的情,毁了她的孩子。
他给她的所有温柔,也无非是因为她生了这一张肖似他旧情人的脸,能让他借此,重温旧梦。
可她,却要赔上她的孩子,赔上她本该可以熬到尽头等来安稳的期望。
云乔那双眼睛,一点点浮上血色。
指尖甚至将这上等的花木榻,掐出了木屑来。
木屑点点落地,
她一阵猛咳,挣扎起身,却砰得从榻上摔了下去。
额头狠狠砸在床边木沿,霎时青紫。
这一砸,把榻边枕下搁着的那一个信封,带了下去。
信封上,是沈砚的字迹的。
可他……不是已经……
云乔愣了下,忍着头疼,伸手拿过书信,慌忙去瞧。
她手指紧紧捏着信的纸页。
粉白的指尖攥着纸页,因用力而发抖,俏丽苍白的娇花容颜上是方才砸出的乌青。
眼眶里,更满是血红。
萧璟从内殿的净室里出来,抬眸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看了眼她额头的伤,脸色微沉,却没言语。
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书信,缓步走到榻边。
云乔捏着书信看完,抬眼看向萧璟。
“他们……还活着是吗?”
她急切地问,话音里都是颤。
萧璟却没有答话。
云乔抓着书信,眼眶噙泪,不死心地问:
“我的孩子没死对不对,她好好的和沈砚离开了扬州对不对,你没有杀她对不对?那日在沈家门前,只是为了吓我想要我听话对不对?我听你的话了,你就放过他们,放过我的孩子了是不是?”
她一声声地问,初醒的声音沙哑凄厉,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萧璟背脊僵硬,袖中掩着的手,青筋阵阵。
不久前那一刻短暂的愧疚和难以名状的情绪,又一次在他心头浮现。
他明明铁了心骗她,连那和她女儿肖似的娃娃都找了过来,还刻意把那封信放在她榻边,等她瞧见。
不就是为了好让她以为,沈砚和她的女儿还活着吗。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望着她那双血红颜色的,极美又极哀的眼,喉头却如灌了铅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是他错了吗?
是他太过心狠手辣吗?
是他不对吗?
萧璟面色沉沉,始终没有应声。
云乔刚刚升起的那点希冀,重又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