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娘听着,冷笑声连连,苍老麻木的眼睛,又一次有了泪水。
她想起那时在江南,抱着孩子,红着眼的,倔强执拗的女儿。
那小娃娃,是云乔心头肉。
“她可曾亲眼见到孩子尸骨?”
刘先生僵立着,回道:
“小姐未曾亲眼得见孩子死尸,只是听到了风声而已。”
宋宛娘闭了闭眸,轻声道:
“你当比我更清楚那位太子殿下的行事作风,沈砚和那孩子,有可能活吗?”
刘先生闻言,僵立良久,摇了摇头:
“殿下做事,从不手软,十之八九,人已经死了。”
宋宛娘闻言良久静默,
好一会儿后,才扶着木椅起身,步履蹒跚地往里走。
她眼眸微垂,声音极轻极轻道:
“刘先生,那孩子,是她在最苦最难熬的时日里活下去的指望。
比她自个儿的性命更重。
刘先生,劳烦你,让她忘得越久越好。”
云乔那些年被她教得规矩刻板,已然谨记贞洁礼教比天大,若不是爱极了那太子,怎会步步越矩至此。
万般心爱的郎君,却要了她孩子的命。
她,得多疼啊。
宋宛娘撩开内室的帘子,又关上内室里的小门,和衣睡在榻边,面朝里头的石墙,双手掩面,捂着自己的脸,背脊紧绷。
一声极低极低的哭音,似有若无。
如同那一年,云乔质问她为何给她喂那样的药时,抱着她掉泪的母亲。
她爱云乔吗?
她也不知道。
可她,也总会为云乔的疼,为云乔的委屈,一次次掉眼泪。
在许多个,云乔看不到的地方。
第196章 一次又一次
自刘先生给云乔脑后施针,已是数日过去。
云乔整个人昏睡中消瘦了不少
萧璟脖颈心口的外伤不轻,数日里人也憔悴。
东宫殿内,药材味儿弥漫。
云乔仍旧昏迷,萧璟坐在榻边,给她喂着汤药。
药碗见底,他撂在一旁,目光看向毫无意识的云乔。
她被银针封了记忆,睡着后神色安稳,可是,却似活死人。
没有多少生气。
看着此时安稳睡着不在梦中呓语的她,萧璟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她初初昏睡时,梦中挣扎不止的哭音。
她在噩梦里一再地求他,求他放过她的孩子。
当初,扬州城沈家的血色里,她也这样求过他。
他答应了她,却言而无信,仍旧动了手。
萧璟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行事磊落的正人君子,也习惯了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从不会因自己心狠手辣,有丝毫愧疚手软。
可云乔噩梦中的哭喊哀求,却让他心头一阵阵的酸。
安神香缭绕的内殿里,萧璟捏了捏眉心,撑着额垂眼。
再多的安神香,也抚不平他心底乱绪。
嬷嬷在旁瞧着,劝慰道:
“殿下宽心,刘先生说了,姑娘如今不过是用了汤药安神才会昏睡,待养好神,断了汤药静待几日便能醒来的。”
萧璟手落在云乔头上发丝,指腹划过那刺入银针之处。
喃喃道:“她醒了后,当真能不记得吗?”
嬷嬷忙道:“刘先生医术超群,应当是能的。”
榻上人儿睡得沉沉,宫人送来消息,道是护卫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