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长兄嗜赌如命,家中如今早是个空壳。
昔日她怀女儿时,他欠了五千两的赌债,债主上门,他便去沈家寻她要。
云乔人在沈家,本就步履维艰,那日这赌鬼哥哥登门,张口就是五千两。
当年出嫁时,沈家给的聘礼,也不过就是五千两。
他是全都要。
云乔有了孩子,自然要为孩子考虑,更不愿意拿钱给赌徒,让他继续流连赌场。
她让他把家中宅子抵押了,从此戒赌好好过日子,只肯给他五百两。
结果,她那兄长大怒,扬言说不肯给他五千两,便要让她和沈砚和离,将她再卖个好价钱,还道,当日便不该听了娘的话,将聘礼给她这白眼狼。
云乔气的动了胎气,也惊动了沈砚。
她怀的,到底是沈家嫡出的孩子,沈砚出面,给她那哥哥平了赌债。
五千两,从此,让云乔在沈家再也抬不起头。
云乔也因此,更在沈砚跟前不得不逆来顺受。
这之后,每当沈夫人逼她归劝沈砚读书上进,沈砚便会拿那五千两银子说事,道她不过是云家卖给他家的女娘,别在他跟前摆正妻的架子训他。
她在她的夫君面前,毫无尊严,因为,她就是被娘家卖进他沈家的。
与奴婢,也无甚差异。
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只是真的,真的抬不起头。
云乔无声攥紧了袖中的手,目光沉黯。
眼见云乔情绪不对,一旁的嫂嫂适时打圆场道:“哎呦,怎么说话的,快些领着孩子去一旁玩去。”
话落拉着云乔衣袖,说什么她这兄长说话不中听,让她别往心里去。
许是见惯了这些,也早知晓自己这哥哥的为人,云乔心硬了很多,没似从前那般被气得难受掉泪。
只随嫂嫂一道进去见娘亲。
云乔的娘亲病恹恹倚在软榻上,一见云乔眼里倒泛起笑意。
她生了两个儿子,只得云乔一个闺女。
从前云乔在家中,吃喝用度穿衣打扮,她的阿娘都给她最好的。
除却礼教规训教导严苛外,并未亏待过云乔。
可她似乎更在乎儿子的前程,一家子的生计。
所以,在意识到云乔生的绝色时,便将拉扯家族的指望,寄托在她身上。
盼她嫁入高门,盼她扶持娘家,
不肯让她嫁入寻常人家,时常攥着她手说:
“乔乔,你哥哥不中用,咱们一家子的指望,娘这辈子的盼望,就都得靠你了,你生了这样好的容貌,可不能白瞎了。”
世间有许多母亲,总会如此,她们疼爱女儿,却更在意儿子。
遇到需要权衡利弊时,也可以献祭女儿,去为儿子求一个前程。
就如云乔母亲,明知沈砚是个浪荡子,也要她嫁。
而这世间大多数女儿,却总是心软。
或许是女子天生柔软可人,
又或许,是她们惯来秉性纯善。
她们习惯了感恩,即便被所谓的亲人,伤了无数次,也很难、很难冷下心肠割舍。
仍旧会在瞧见母亲被病痛折磨时,本能地心疼。
就如此刻的云乔,瞧见母亲病容时,心底还是不住的泛酸。
她将女儿放在一旁,交代小丫鬟看着,便亲自给母亲打水擦洗。
云乔母亲病的厉害,行动不能自主。
兄嫂连擦洗净身,都不给母亲做,只将饭食送来了事。
云乔一进门,瞧见的母亲,就是乱发未梳,衣衫口边都沾着药渍饭粒的模样。
云乔母亲往常惯是爱洁体面的人,也最是要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