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拉哽咽、呻吟地哭着。
“我在这里,”那男人声音说,“在电话机旁……”
这样过了大约一刻钟。后来昂热拉有了气力,讲:“自己杀……先前……”
牧师误解了:“您杀人了?”
“不是……我……我要把我自己……您明白了吗?我自己……从阳台上跳下去……可是我跌回来了……而现在……而现在……”
她又抽泣起来。
“我在电话机旁。您慢慢来。您慢慢来……”
这个年轻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坚强,又那么温柔,昂热拉渐渐感觉体内有了些力量。她开始讲:“我想自杀……我再也活不下去了……”
“我理解。您再也不能了。”
对话中间有时夹杂着数分钟的沉默或哭泣。牧师的声音总会重新响起:“我没挂断。我在电话机旁。”
“抛弃……那个我爱的男人……被出卖……被欺骗了……现在我孤独一人……孤独……我再也不能够了!我想杀死自己!”
那个平静的声音一句也不抗议,从不反驳,从不作价值的判断。他说出了昂热拉刚刚还能承受的话:“您一定经历了许多沉痛……”
“是……”
“后来这个男人来了……您把您的全部爱情献给了他……他让您如此大失所望……现在出现了一个真空……一个可怕的真空……”
“是……是……”昂热拉稍微直起了一点点,还在低声抽泣。她能比较容易地讲话了:“我只有他……只有他……我认识许多人,非常多……由于我的职业我必须认识和见到非常多的人……我必须出席每一场宴会,每一场舞会……我必须,您理解吗?……这算是什么生活呢?舞会!宴会!这奢侈……而这空虚……这伴随的空虚……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啊?”她喊道,“我不告诉您,我是谁,住在何处,不然您会报警!”
“我起誓,我绝不会那么做……我根本不想知道您的名字……真的不想……您陷入很大的困境和孤独……自杀,这是孤独最外在的表现形式……但您并没有孤独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没有?”
“现在有我在……我在跟您谈话……我十分理解您,非常理解……您可以相信我。真的,我理解您。”
“真的?”
“那当然……您交游广泛……您的职业迫使您这样……您根本无法向那些人讲述您内心的真实形象……一点也不能讲您的忧郁,您的苦闷……在这些人面前您得扮演一下角色,戴一个面具,愉快,始终愉快……就是这么回事,对不对?”
“对,”昂热拉吃惊地说,“是这样……我永远不能……永远不能……我永远不能展示出我的模样……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戛纳最愉快最开心的女人……我根本不可以诉苦和抱怨……我需要工作啊……订货……谁还会对我的真实生活感兴趣?”
“我,”牧师缓缓地说,“我感兴趣。您瞧,您不是孤独一人……”
“不,不孤独……”
“有很多的人,他们孤独,被抛弃了,但不像您这么严重。总得戴一个面具,总得演戏,太可怕了。在您的情人身边,在那个男人身边,您不必这样……”
“不……那时我可以倾心而谈……他……这个男人知道有关我的一切。可现在……”
“现在我知道一切……”
“可您不知道我是谁!”昂热拉喊道。
“这跟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咱们相互交谈。这才是咱们谈话的开始。咱们必须将它继续下去。您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是地处亚历山大三世林阴大道旁的俄罗斯东正教小教堂里的牧师。我等您,明天上午……咱们再继续交谈一切。”
“我是新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