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汹涌得让她对自己都有点厌恶。

时瑾初能传邰员昃来见,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件事邰员昃真的来了衢州,也真的没有要去看望她。

不待她自我厌弃越来越深,倏地,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时瑾初和她离得好近,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拥入怀中,邰谙窈心神一乱,立即想不起刚才的情绪,时瑾初问她:

“你说要在这里见他,还是要去后面?”

邰谙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所谓的后面就是隔着提花帘,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却是能够见将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邰谙窈知道时瑾初的好意,但她没有答应,她闷声:

“我是很见不得人么?”

她为什么要躲?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她想见家人再说正常不过了,不是么?

该没脸见人的,不应该是她。

蓦然,她额头一疼,邰谙窈错愕地抬起头,见到时瑾初刚收回手,不等她埋怨,就听见时瑾初没好气道:

“越说越不像话了。”

想见就见,何必埋汰一番自己?

邰谙窈捂住额头,心底情绪复杂,她是了解自己的 ,惯来是个得寸进尺的。

如果是面对邰家人,她是肯定不会说出这种的话,即使是面对陈家,她也只会是乖巧的模样,邰谙窈也不懂,为什么在时瑾初面前,她就能自然而然透露一些心底的埋怨。

是因为时瑾初喜欢她?

但陈远川对她的心意也是格外明显,她却做不到这么自如。

在二人说话间,外面有人敲响了殿门:

“皇上,邰侍郎到了。”

邰谙窈下意识地看向时瑾初,时瑾初仿佛早预料到她的反应,扣住她的手,邰谙窈瞪大了眼,隐晦地瞪了眼时瑾初的背影,他怎么总是动手动脚的!

时瑾初拉着她坐到竹塌上,竹塌清凉,中间摆着一张案桌,案桌上被宫人们摆上茶水和糕点。

糕点是杏花酥。

邰谙窈眨了眨眼,她不受控制地往时瑾初看去,糕点中,她最是喜欢杏花酥。

这是个巧合么?

邰谙窈不得而知,但答案好像根本不言而喻。

时瑾初应了一声,殿门被推开,邰谙窈立即正襟危坐,她屏住呼吸看向来人,来人和她记忆中的人好像没什么区别,又好像判若两人。

她被送到陈家的时候,已经记事。

她记得爹爹,记得娘亲,记得两位哥哥,也记得姐姐,所以她念念不忘。

或许年龄增长,或许是仕途顺遂,他面有沟壑,却是越发沉稳,邰员昃也看见了殿内的女子,他来时也听说了皇上带了一名女子回行宫,但邰员昃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女子眉眼有点熟悉。

像是经常见到一样,但邰员昃没放在心上,他很快挪开视线,没再朝女子看一眼,面色如常地向时瑾初躬身行礼:

“臣见过皇上。”

邰谙窈的心脏骤然发紧得生疼。

邰员昃没有认出她。

她眉眼像娘亲,也和姐姐相似,舅舅和舅母也说过她眉眼和娘亲像了七成,但凡他记得他在衢州还有一个女儿,他怎么能不认得她呢?

他连一点惊疑都没有,仿佛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规矩守礼地收回视线。

邰谙窈握住杯盏的指骨泛白,她低垂下头。

在一片寂静中,邰员昃不明所以,而这时,那位女子眸色些许晦涩地看向他,她喊了一声:“父亲。”

邰谙窈没有漏掉邰员昃的脸色在这一刻千变万化。

半晌,他终于意识到她的身份,却是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