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颠颠地跟上来。他们带着幼虫收集食物,他甚至想要帮忙。

直到他们收集了足够的食物,依然在和这该死的入侵者纠缠。

“他应该没有虫母。”永昼说。

“他是个雄虫。”燃烧磨刀霍霍,“杀了他吧。”

而当他们真要动手时,那只虫族却敏锐地先一步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一瞬间窜出好几公里,速度连在族群中以轻盈灵巧著称的双子都望尘莫及。然后他们刚想折返巢穴,这家伙就又跟了上来,像一缕阴魂不散的幽灵。

燃烧和永昼是不可能把一只陌生的外族雄虫带到庇护着虫母的巢穴去的,但偏偏甩又甩不掉、杀也杀不了,他们只能和他无止境地周旋。幼虫们经受了这样折磨人又无意义的漫长跋涉,一个个蔫头耷脑,此起彼伏地抗议着要回家。

就是这时黑猎隼来了。他罕见地化作了原型,宽大、强壮的漆黑翅翼仿佛诞自星卵的巨鹰,鲜红的复眼、狠毒的钩爪展露无遗。

在看见那只外族雄虫的一刻,黑猎隼的脑海中闪过纷纷繁繁许多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想法上。

燃烧和永昼冰冷地盯着黑猎隼,口器轻微啮动着。

“我会请示涅兰加。”黑猎隼说。

此时,最后一缕风盘旋停息在沙丘上。

荒星的风暴季过去了。

第09章 | 称其为母亲,以及新家

在燃烧、永昼和利齿大喊大叫、跳来跳去、骂骂咧咧、气急败坏的抗议中、涅兰加决定接纳尖刀。

在屡次扩建的沙穴弧形的穹顶下,涅兰加将手按在这个颤抖着跪伏在地的、不属于他的孩子的头顶上。

尖刀翻起眼睛,用一种刚被捡进家门的、丑陋又肮脏的流浪动物的眼神,或是信徒在祭坛边顶礼膜拜时的眼神,哀求地、无害地、畏怯地、不敢置信地,仰望着涅兰加。涅兰加的掌心摩挲着他蒙尘的甲壳,那样温柔、那样轻缓。

“你还记得你的族群吗?”涅兰加问。

在长久的休眠中流失了身体中的养分,也丧失了头脑中大部分记忆的外族雄虫迟缓地动动触角:【我……我不记得了。】

“你要背叛你的族群、你的母亲?”燃烧大声嘲弄。

“不忠者!”永昼嘶叫道,“叛徒、小偷,献媚的杂种!活该绝育的家伙!”

利齿暴跳如雷,骂得更大声:“还敢来抢我们的涅兰加!”

尖刀伏得更低,几乎紧贴地面。他不知道这位年轻的虫母是否相信他的说辞。但就算他记得自己的族群,他也无处可去了……而虫族是群居的物种。

他们会感到孤独。

黑猎隼隐没在阴影中,神情莫测地看着这一幕。

【我会忠于您,忠于您的族群,虫母。】尖刀嗫嚅道,【灾难到来时请让我第一个死,缺少食物时请用我填充您的肚腹。】

涅兰加眨了眨眼,抚摸着尖刀瘦弱的脖子。

“别担心。”他的指甲轻划着尖刀外骨骼间的缝隙,这样说,“你会属于这里的。”

尖刀心知这是不可能的。语言和拟态可以学习,行为可以融入,信息素可以同化,但他的基因、他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这个虫群的每一个成员都知道他和族群的母亲没有一星半点血脉上的联系,每个成员都像对待异类一样对待他,像对待异乡人一样对待他,像对待入侵者一样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