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等待师傅点完轮值的人,交接掉腰牌,回去的时候看到角灯铮铮颤动崖上风大,为避免灯火被吹熄,所有的角灯皆固定在石檐内侧,被遮住了一半的光,两边的角灯互相辉映,才照出完整的一条廊道。
她踩着这道飘摇的光路回到厢房,换了衣服,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收拾床榻开始补眠。
到点被叫起来,把自己拾掇干净,这才有条不紊开始今日的工作。
先去厨房查看炖好的补品,然后一件件检查浆洗好的衣物,叫人送去前屋之后,接到姜满送来的一张清单,她又转头去库房提取新入库的器物……东阁的家具摆设向来更换勤快,很难预测到哪样东西会忽然被毁掉,如果没有能替的,只好暂时拿别的顶上,等到采办妥当再作更换。
这几日难得风平浪静,才有机会把东西给补齐。
蒹葭还记得自己是看着差役把屏风搬走的,她站在门边上把单子罗列的东西一行行划去,随后的记忆就模糊不清了。
说不准哪个时刻开始,前脚好端端,后脚忽然开始晕眩。
先是天旋地转,人摇晃着站不稳,随后就是肠胃绞痛,整个腔子里都如翻江倒海,所有的力气溃散,连同精气神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抽走。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地上了。
眼冒金星,气虚失力,烂泥一滩。
蒹葭没法判断自己到底晕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不断流失,寒冷的地面快把人冻成冰棍了,模糊视野里,周边人倒得横七竖八,全部面如菜色。
像是吃坏了东西,但又不吐不泻,只是穿心捣肺地痛。
人在被疼痛袭中的时候,很难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东西到后来被拖起来走的时候,蒹葭还是动弹不得。
脑袋不清醒,眼前一阵一阵冒着黑晕,就算被强行挟着向前,都没什么惊慌感。
后来她是在滴答的水声与强烈的霉臭间醒过来的,人是醒了,肺腑依然绞痛至极。
她要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水牢。
刑堂水牢!
可是连恐惧都没法叫她从疼痛中清醒过来,她打着寒战抬起头,周围蜷缩着的都是如她一般的东阁侍女。
意识涣散间的疼痛叫人控制不住呻吟,即使哑女都无法按捺住喉咙里的嘶声,情况严重的甚至弓着身体哀哭。
蒹葭不知哪来的力量,艰难地挪动身形,爬到牢房口,透过栅栏仰头,扫过一个个牢房。
几乎所有的侍人都被关了进来……那东阁现在是谁在侍奉?
什么因由能让她们全都给关起来?
某种奇异的联想叫蒹葭颤栗,意识到发生的事可能恰恰与某个人存在关系,但又因不确定一切是怎样的发展而涌现强烈的不安,她没在人群中看见自己师傅的脸。
那姜满在哪?
她的脸死死贴着栅栏,牙齿咬紧,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呼,只有眼珠子在僵硬地转动。
她闻到很浓烈的血腥味从远处传来,迟钝的感知并不能助她辨别更多,但那血腥之气实在浓到了一定的程度,乃至于日久天长的水臭霉味都掩盖不了。
虽然并没有听到惨叫声或许有,但她听不到蒹葭一个劲儿打着哆嗦,那已经不是严刑逼供能造就的场面了。
必然死了很多人……可是什么人死了?
比起恐惧,她胸腔内更多的是躁乱。
发生了什么,才能叫她们需要被关进水牢接受惩治?
她们还没有被刑讯,那么比她们更当先遭受酷刑的是谁?
肝肠像是在被翻搅,腹内似火灼烧,这种剧痛之下,肠穿肚烂她都毫不怀疑,只模模糊糊中听到牢房被打开,一时却反应不过来,直到被粗暴地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