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来,跟见了祖宗似的,就差跪下来磕头了:“神仙您来了!小赵不小心崴了一下,您能不能给他看看?”

青年的骨骼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脱臼了。薄辞雪熟练地握住他的腿,“咔嚓”一声帮他正了过来,道:“不打紧,回去热敷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打紧归不打紧,但现在青年的关节处肿起了一大片,稍微一动就痛得嗷嗷乱叫,显然不可能进行接下来的表演了。管事的急得不知所措,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可庙会就要开始了,这该如何是好?”

薄辞雪没出声,低头看了眼青年身上穿着的衣服。那衣服足有七八层,皆白如新雪,袍角滚着一圈金灿灿的昙花纹,正是武帝的扮相。

据说武帝原是中原那边的末代皇帝,以身殉国后得道飞升,神通广大,信徒甚众,所以这些年常以武帝杀鬼一事作为送神祭的开场表演。只是不知为什么,薄辞雪对这个神的观感不太好。大约是没有信仰的缘故,他也不信人死后能成为神灵护佑万民,不过是活人强加在死人身上的念想罢了。

但看见管事的脑门上冒出的热汗,他还是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试。”

锣鼓喧天。神庙的正南门向外大开,两侧的火把一簇接一簇燃起,华丽恢弘的花轿在火光交映之中缓缓而出。那花轿足有数丈之高,分为上下三层,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鬼,各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花轿的顶上修了个飞檐,一只活灵活现的飞鸟立在转角处,鸟翼上贴着闪闪发光的金箔。

火势越烧越猛,满树飘洒的樱花似乎也要并入火海。金红色的火光下群魔乱舞,张牙舞爪,吓哭了好几个小孩。正当这时,一人身着雪衣,轻盈地栖落在悬起的鸟翼上,松松挽了个剑花。

“好!!”

欢呼连连炸起,一时压过鼓声。那鸟翼不过半寸有余,一不留神就会踩空,摔个半身不遂。而持剑之人身形极稳,招式漂亮干脆,雪亮的剑刃在他手中宛如一支清瘦的梅枝。在邪祟的包围之下,他的身形丝毫不乱,轻松自如,仿佛不是在对战,而是在弄草莳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身影牢牢吸引,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层层叠叠的雪色华服扬起又落下,如大开的花朵般盛放又凋谢,伴随剑刃交错、樱花纷飞,当真酣畅淋漓、举世无双。

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想倘若武帝亲临,恐怕就是这样的情形了吧。

只是哪位神明在成神之后,还会停留在污浊不堪的人间呢。

武帝的戏份比薄远扮演的邪祟要长许多,薄辞雪完成自己的部分后,薄远已经先下了。他收剑回鞘,换下华服,便去门口的小摊上找他。

开场表演已经结束,神庙门口依旧围得水泄不通。那位武帝的神像刚从庙里抬出来,无数人不停地向神像抛掷鲜花,还有人冲过去亲吻神像的脚背。薄辞雪费力地挤到离门口最近的鱿鱼摊边,却见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密密麻麻,也看不见薄远在哪。就在他准备到旁边找找之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欣然回头:“你来了。”

那人并不言语,只牢牢抓着他的手不放,但力度又不是很大,像生怕握痛了他似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手好像在发抖。

他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终于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了?”

那人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什么,不巧游神的队伍刚好经过,敲锣打鼓,声浪震天,实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薄辞雪索性先不问了,随手给了老板二十钱,买了一只薄远的同类,将竹签子递过去:“你手一直在抖,饿的?”

对方伸手接过,但没吃,就这样愣愣地举着,跟傻了似的。薄辞雪眉头微蹙,伸手摘掉了他的面具,跟一张陌生又略略有点眼熟的异域面孔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