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腕的意思,骨节处却传来“咔擦”一声,让他立时无声无息地软了下去。

……他将自己的骨头生生拽脱臼了。

薄辞雪疼出一身冷汗,小臂怪异地反折过去,呈现出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姿势。裴言如梦初醒般地松开手,让赶来收拾瓷片的宫人去传御医,却见薄辞雪苍白着脸摇摇头,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将手臂接了回去:“没什么,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的动作极其娴熟,可见之前断过不知多少次,恐怕人偶娃娃都比他结实。裴言眼睁睁地看他像拆装零件一样摆弄着自己的骨骼,瞳孔紧缩,堆砌好的情绪第一次产生了松动:“……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侍候在帷帐侧的宫人们察言观色,悄悄地退了出去。薄辞雪痛得耳鸣,缓了一会儿才听清裴言在说什么:“七年前十一月十七时祭过一次昙花纹,那次反噬之后骨头就很容易脱位了。”

也就是裴氏一族被他亲手重创,裴言连夜逃出云京城的那天。

裴言一顿,忽然掀开薄辞雪身上盖着的锦被,撩起了他的上衣。肤肉上琥珀色的昙花花纹立时暴露进空气里,花瓣舒展地向外蔓延,仿佛随时会开到极致。

此纹世间罕见,只有极少数的薄氏族人身上才有。花纹中蕴含着非常强大的能量,但使用后会遭到生不如死的反噬,且花瓣会随使用次数的增加而逐渐舒展,完全盛放之日便是凋落之时,也就是纹路主人殒命之时。

可惜薄辞雪没得选。在剧情的操纵下,他的身体早已被反噬到了好笑的地步,不过可能没人笑得出来。

裴言小时候见过薄辞雪的昙花纹。那时它还只是个花苞,一瓣都没有开,细细弱弱地生在小腹上。当时他好奇地摸了一下,薄辞雪便恼火地缩进了被子里,红着脸叫他不许乱碰。他以为薄辞雪讨厌他了,伤心到躲在殿外偷偷掉眼泪,却见对方委屈巴巴地从殿里钻出来,告诉他只能再碰最后一下,再乱摸以后就不要和他一起睡了。

一眨眼,当年尚且幼嫩的花苞就快要凋谢了。

裴言闭了下眼,死死收紧手指,掌心渗出几缕血丝:“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当初。

猩甜的血气似乎犹在鼻尖下侧萦绕,闭上眼就能听见刺耳的哭喊和撕心裂肺的求救声。薄辞雪压下眼底浮动的情绪,轻声说:“是我对不住你。”

裴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嗤地笑了出来。他将被子盖回薄辞雪身上,冷冰冰地说:“你知道就好。在偿完你的罪孽前,你可千万不能死了。”

薄辞雪顺从地点头,回答:“好。”

空气再度陷入静默,唯有药鼎里不时发出细碎的爆鸣声,能闻见春待草、龙见兰等名贵药材的气息。薄辞雪安静地靠在软枕上,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身侧,白而尖的脸微垂着,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神像,或是一具美丽的尸体。

这种联想像长钉一样从裴言脊骨上砸进去,砸一枚拔一枚,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一排看不见的血洞。他忍着剧痛将错位的情绪一桩一件拼回去,重新微笑起来:“陛下在床上睡了一个月,应该还没发现末将送您的礼物吧?”

他抬起手,摸了摸薄辞雪的喉管,然后顺着脖颈滑下来,抵着胃部画了个心。薄辞雪和他一起长大,很容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当然不会觉得裴言会给他正儿八经的礼物,乌眉一拧:“……你给我喂过什么?”

裴言放下手,慢慢给薄辞雪按摩着刚脱过臼的小臂,神色十分无害:“是让人快乐的好东西,难得的很,陛下不如猜一猜。”

这世上能让人快乐的东西大多有着强烈的成瘾性,连前朝的末代皇帝都是在它们带来的幻觉里含笑崩逝的。薄辞雪登基后下过数道禁毒令,但以裴言如今的地位,如果想要,自然有无数人拱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