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音如圆珠般从他指下滚落,余音绕梁,不绝如缕。一曲弹完,薄辞雪垂下手,轻声问:“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一直在默不吭声地注视着他。闻言,他微微一愣,高大的身躯有些僵硬,深色的脸上居然涌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晕红。

薄辞雪没有回头,也没再出声,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未束的黑发如悬瀑般倾泻而下,披散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淡淡的昙花香在空中萦绕,清淡邈远,不知是衣服上的熏香还是从他肤肉里涌出的体香。

叶赫真的脸越来越红,红到自己都觉得坐立难安。他局促地站在薄辞雪身后,看着那个形销骨立的背影,半晌答非所问:

“……你的手指痛不痛?”

薄辞雪有些诧异地转过头,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异域青年捧起来,狗一样地凑上去,癫狂而又着迷地舔舐起正在渗血的指尖。

第20章 | 忍死/明明是最冷淡的语气,听上去却像最淫荡的军妓

屋内一时只剩下微妙的水声。

叶赫真半跪着身,动作急切热情,像是要将他的手连皮带骨一起吞下去。冰冷的手指在唇舌的含吻下很快热了起来,细伤逐渐愈合,带来的知觉让薄辞雪蜷了一下手指。

痛吗?

不怎么痛,但很痒。

叶赫真察觉到他无声的放纵,动作愈见放肆,可惜没舔两下就被扣住下颔抬起了脸。那人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从内部顶住上颚,拇指扣着颧骨,要是手劲足够大,甚至可以直接捏碎小半枚头骨。

这个姿势相当怪异也相当危险,又夹杂着难以言述的诡艳。曾被他视为一生之敌的皇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散下来的乌发垂在耳侧,笼在暗灯下的脸白朦朦的,让叶赫真想起层云遮蔽的天伏雪山。

他被掰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被迫接受薄辞雪的打量,浑身的血都有点发热。对方盯了他一会儿,慢慢道:“……麟趾三年,王师北上,灭大部五,小部十三。你族首领叶赫泰拒绝向我称臣,我便亲自将他斩首示众,又下令焚毁王庭,追杀残部至喀颜山口以北。那里水草瘠薄,这些年不好过吧。”

他的语气很平缓,也很轻描淡写,带着事不关己的凉薄。异族人果然憋得脸色通红,只是憋了半天,居然憋出一句:“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见过吗。”

他声音闷闷的,仿佛含的是块舍不得松口的肉骨头。薄辞雪猝然抽手,用湿帕子用力擦了擦,冷声道:“不记得。”

“哦。”叶赫真有些遗憾。虽然他知道不记得才是正常的,但那一幕他放在心上那么多年,另一位当事人却全无印象,还是难免失落:“那时你看了我很久,我以为你会有印象的。”

薄辞雪一哂。

怎么可能不记得。天伏雪山初见之时,他本该拿剑将叶赫真捅个对穿,让对方终其一生饱受心肺破损之苦。可笑的是,他提着剑走了。

那不是他第一次擅改剧情,却是他第一次万念俱灰。当时的他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残害手足、滥诛朝臣、放逐挚友、遍造杀业,一再加重的精神负担让他无数次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在系统又一次命令他对无辜幼子下手之时,他说,随便吧,我不想管了。

然后无视掉震耳欲聋的警告,就这样一转身,打马离开了。

擅改剧情是重罪,无视警告更是无可救药的挑衅行为。但系统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给薄辞雪模拟了一个大型幻境。

一个关于启动销毁程序后会发生什么的幻境。

千里平野,大漠孤烟,亭台楼榭,古渡横舟,胖乎乎的蘑菇,羽毛洁白的飞鸟,价值连城的瓷器,字字珠玑的诗文,一个个跑着、跳着的人。全部活生生压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