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娥见她观察谷中的屋舍、田地、菜圃、药园,看池塘看蚕桑看铜人看丹炉,心想难道是借此考察星花谷是否值得她留下来?
她问得很细致,看得很用心,有时候站都站不稳了,仍竭尽全力支撑着,更不用说蹲下来写写画画时要耗费多少力气了……
苏娥费解,那么糟糕的躯体,摇摇欲坠如同将堕的枯叶,偏偏又能顽强挺直腰身整个山谷说大不大,但要叫一个人拖着如此病躯走遍依然是件莫大的难事,而她跟着对方从白天走到晚上,若非天色晚沉之后,气温着实降得多,对方扛不住,大概还能走下去。
苏娥最后不得不帮她拿住纸笔砚台,几次欲上前搀扶又没找到时机,只能眼睁睁看她咬着牙,压在拐杖上,一步一磨蹭硬撑着走回师叔的居所。
这么长的路,她停顿了很多次,但居然没摔倒没放弃。
屋子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招秀见着人时并没有什么想法,她脑子迟钝,身体麻木,甚至没力气对简单的刺激作出任何反应,自顾自摸到床榻边,艰难靠坐下来,一边吐气一边等着晕眩过去。
稍微平缓了呼吸之后,才能注意到另一边的人。
灰衣道袍的女子盘坐在云床上,修好的拂尘搁在木架上,头上的道冠摘下放在一边,满头乌发披散。
这一身装扮端的是不修边幅,但这会儿招秀也披头散发,甚至全身是汗,手脚颤抖,比对方狼狈得多,自然也没法作什么评判。
“前辈……”招秀喃喃,好歹打了声招呼。
对方说:“你要做什么?”
招秀木然好一会儿才道:“抱歉,我脑子转不过来……之后再与前辈分说吧。”
她甚至刚说完就倒在榻上人事不省。
苏娥吓了一跳,先看了眼师叔,这才上前查探。
发现人确实只是睡过去了,微微松了口气,扯被子给她盖好。
“她做了什么?”魏盈君问道。
苏娥起身站到一边,将招秀出门之事复述了一遍。
很想一五一十讲个清楚,无奈实在记不清对话。
谈吐也好,话术也好,苏娥都闻所未闻,大多时候她也觉得新奇,就很难刻意记忆那些话语。
魏盈君听得认真,却并不奇怪,让招秀自由行走本身就存了一些观察与考较的意思。
人的言谈举止总会反映出一定的本质,是什么想法,有怎样的态度,对环境抱有何等观感,都是能从举手投足之间显现出来的,而没有人比魏盈君更擅长观察总结。
比起她人口述,她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窥探到的真实。
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苏娥递过来的几张纸。
第0440章恨吗
纸张已经捏得皱巴巴,上面有图案有文字,只是线条弯曲,并不清楚。
倒叫人想到握笔的手是怎样颤抖,以至于字形扭曲不好辨认。
魏盈君看一条一条记录,很简单,只是人名、年龄、出生、生平,每一条都是一个人,寥寥几字,似乎就囊括完一个人的半生。
笔触直白自然,既不冷峻,也不加以矫饰,只是平和而简略地勾画。
她看得很认真,似乎想通过那一个个凌潦草的字形来看清写字的人当时的心情与想法。
苏娥在旁等候,没能作什么解释,因为她看不懂。
她识字不多。
星花谷中原本识字的人就很少,都是穷苦契民出身,半生困于耕织劳作,何来识字的条件?
她也是因学医与管理的需要,才跟着谷主勉强认了些字,这还已经是早年的事了……以至于当招秀问她要笔墨的时候,她愣了许久,一时不知道哪里去寻。
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