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年,一切面目全非。

坠入悬崖、身处深渊之边,被磋磨过太多次,人对美好的一切标准都会随之而下降。

招秀觉得,自己此刻这种强烈的探究欲,来源并非是窥密的快感,反倒是因为有目标。

她已经很久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清晰的努力方向了。

以至于现下即便明知危险,明知无德,还会如此兴奋。

明知是在挖人家宗门的千年老底,是在撬人家先祖教主的棺门,但这桩事既脱离了她所背负的血海深仇,又处于与她没有过密纠葛的状态,于是,即便干一件坏事,也叫她找回到了一些微妙的筹谋布局的乐趣。

席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泡在药浴里与阿霖说话的招秀。

她坐在水里,手臂搭着浴桶边沿,歪头将脸搁在手背上。

长长的乌发盘在头上,用银钗在两边固定,只有几缕发丝脱离束缚,被水打湿了贴在颈上;莹白肤色在昏暗的天光中,显得更为清盈剔透;神色恹懒又散漫,显然被泡得并不舒服,一对明眸却闪烁着极为鲜亮动人的色泽。

席殊推门进来,乍一眼,如同看到一捧水上的新雪。

停止交谈的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来。

招秀见他就有些怔忪,如果说本能是抗拒的话,那在短暂的茫然之后,所有的暗沉之色都被压抑下去,就像是重又被点燃了光亮一样。

“你回来了,席殊!”她支起脑袋唤道。

席殊看着那双明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人对于会让自己的痛苦难受的事物都会起抵触之心,按照招秀的性格,她的理智能叫她按捺住负面情绪,但本能应该仍处于对他的应激抗拒状态。

他很清楚这一点,但现在她眼里的光是……期待?

“……泡多久了?”席殊停下脚步,一边伸手扯下身上的斗篷丢在地上,一边开口问道。

灰色的斗篷覆着的细小沙尘,随着他解衣的动作蓬开。

显然出城了,去的地方还挺远,不然不会沾染如此多风尘。

“一刻左右。”阿霖低下头小声道。

席殊走到浴桶边。

药液清透,并没有令水变得浑浊,热水还有温度,腾升的水汽却不足以掩盖招秀一丝不挂的身体。

他弯腰将手放在水中,掬起些许水观察了一下颜色,又抬手将沾湿的手指凑到鼻间嗅了嗅。

“甘棘年份不够。”

阿霖条件反射抬头,先愣,然后一下子紧张起来:“年份不够的话……药效有异?”

密瓶轩没有大夫,对于药方里需要的药材,大部都是现时采买,若是买到年份不够的药材,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席殊道:“去取二钱红茅,一钱覃云根。”

阿霖立刻起身,也没问为什么只要药材不要煎煮:“是,席师。”

她顾不得其他,应了一声便匆匆出门。

席殊对着招秀抬起一只手,招秀看了看他的手掌,慢吞吞直起腰身,把手腕放上去。

她看着席殊把脉:“所以,今天的药汤泡起来没那么痛,是药材年份不对叫药效无法发挥,还是你的方子本来就削减了药效?”

“削减了药效。”他答道。

招秀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之前说……疼?”

席殊看着她:“难道你现在不怕疼了?”

她在脑袋昏头的时候,说的话当然有夸大之意,三分痛她都能哭嚷出十分,如果单纯因为这点就把药效给削减了……

但她这会儿乖巧极了。

“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吧。我听大夫的。”招秀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