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掠过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掠过这一路的艰难困苦,最后又倒回天元山。
在最初的那一年,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孩子在天元山的登天梯上,足足攀了一万三千多级台阶,最终也没爬到头。
这似乎就喻示了,她登不到山峰,她始终都只是山下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背你……”
“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能上去……”
然后她又呜呜哭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老师……救救我承月……”
在意志濒临崩溃的时候,她本能求助的人是何师与承月。
一个是她的老师,一个是她的同学。
身在天元山,她的潜意识仍把自己当作当年那个无依无靠、孑然一身的孩童。
那是她唯一建立起关系的人。
纸人还在旁观。
但它对于这种倔强的孩子向来没辙。
连脆弱的骄傲在它眼里都显得可爱至极。
它不急着干涉。
有时候极端痛苦无助,反倒是激发超常意志力的途径。
对于那些惯于坚韧顽强的人来说,越是沉重的压力反而越会创造难以想象的奇迹。
它继续等。
直到烧到糊涂的招秀艰难地直起身体,扑进它的怀里,她死死抓着它的衣服,收拢腿,在它怀中蜷缩起来。
她有很长时间除了喘息没发出任何声音。
就好像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清醒的时候她绝不会那么干,以至于有些受惊的呆滞与畏缩。
她又捱过了一波情潮。
可她每条神经每寸血肉都已经充塞满了欲求。
当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撕扯自己的衣服时,她又艰难地挪动起来,想要从纸人怀里爬出去。
“你走开……你出去……”
她迷乱又惊慌,意志与本能的交错,就像在干涸塘中挣扎的鱼,既迎接着要被晒死的命运,又控制不住弹跳求生的本能。
可她终究没力气爬出去,只能哭得更厉害。
纸人到底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它说:“我在整理一本书。”
尊上的声腔叫她一下子安静下来。
“刚整理完首篇。”
比尊主惯常的声音要来得更缓和更轻柔。
轻飘飘得就像纸一样。
对于尊上敬畏的本能,叫她费劲地倾听并且试图理解它所说的话。
它说:“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招秀眼睛瞪得极大极大,她缩回到它怀中,死死攒着它胸口的衣服:“尧……帝尧……”
她喃喃到:“皇天在上……”
“不是。”纸人摸了摸她的头发,“尧不是皇天。”
它说:“那是上古帝王,人帝尧。”
招秀剧烈颤抖起来,却非欲念而生,而是心理的恐慌。
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慌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反应。
“书里有些神话的源头,”纸人说,“可后世的神话,在最初,也是人世。”
它说:“是人治。”
上古有人帝,有人治!
“紫微大帝”的帝道其实有迹可循!!
招秀的魂魄都在颤抖,除了死死抓住纸人,不敢有任何反应。
他在说什么?
他想教给他什么?
“这是本散佚的书,是上古的帝王书。”纸人说,“神灵最初也是人构建的信仰。神话最初也是人创造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