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他很久以前就有了抑郁的症状。
第一次被衡宁从小巷子里救出来的那天, 他其实是打算服药自杀的。药片他都囤好了, 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却没想到那天夜里是在衡宁家度过的。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那一向雷厉风行的母亲也彻底崩溃。
她趴在自己的病床边道歉,露出了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难过和自责。
温言书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母亲,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不争气,拒绝沟通,已经是他能做出最决绝的态度了。
事发之后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大人们给他请来了心理医生,警察也答应等他状态好一些再来做笔录。
一直到一周后,他一个人跑去学校收拾行李。
经过年级长廊的时候,他发现这次联考的成绩已经下来,光荣榜就张贴在楼道口最显眼的地方。
他本不想看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被那红纸的颜色吸引。
他想起来,衡宁在模考前就跟他许愿,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重新回到第一名的位置,为此,他拼尽全力,不眠不休地学习,只祈求联考打破他近三年“万年老二”的屈辱。
与此同时,那一行大字扎进他的视野里
“恭喜衡宁同学,在本次百校联考中获得全区第一名的好成绩。”
他的梦想完成了,他的梦想又永远完不成了。
于是,整整一周没有开口说话的温言书,蹲在红色而喜庆的光荣榜前、在整个年级同学老师的注视之下,嚎啕大哭。
高三的最后一段时间,他全部用在对抗应激反应和抑郁症上。
自己的妈妈终于幡然悔悟,她不止一次跟温言书强调,妈妈不需要你取得好成绩,妈妈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然而,像是刻意跟她作对一般,待这一次与他无关的高考过去,他立刻跑去了整个渝市最严格的复读学校,连夜收拾好行李,投入到了高强度封闭式的复读生活中去。
再后来,衡宁因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加上等待宣判的将近一年,他的人生被整整抽走了八年时光。
这段时间,温言书和母亲给予了衡宁父亲生活上很大的帮助,却抵不过思念成疾,在衡宁出事不久便去世了。
而温言书在第二年的高考中考上了中传,来到了和衡宁约好的北京、在这里上学、工作、买房、扎根。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去尝试探望过衡宁,直到被人拒绝探视了不下十回,他便自觉得、再不会出现在这人的世界里了。
直到命运兜兜转转、又一次让他们相遇在通州区白马桥的红豆网吧。
此时,衡宁的目光十分平静,却正是这份平静,让温言书整个心脏都快要变得粉碎。
“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更能理解我。”衡宁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只会拖累你的。”
因为案底,他不能参加法考,拿不到律师资格证,因为案底,他不能考公考编,当不了公务员入不了编,因为案底,他不能考教资,当不了老师……
这让他想到了古代的墨刑,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这是最轻的刑罚,但落到自己身上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将一个人慢慢从精神层面、到社会存在价值一并判了死刑的极刑。
再次回到社会后,所那记录在档案里的一笔、时时刻刻提这着他在人生中被平白抽走的八年,提醒着他这一切已绝不可能再回到正轨了。
“我不是走不出过去。”衡宁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不能给你好的未来。”
温言书看着这人温柔似水的目光,酸涩涌上鼻尖:“我乐意。”
当初这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