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刘善渊的字,与桂枝儿用炭笔瞎划拉一比,高下立判。

他的笔迹如人一般瘦劲,但不失筋骨。

运转提顿的痕迹,如同断金割玉,非常干净明丽。

“问小娘子好。

久未闻讯,遥寄尺素。愿君展读之际,如吾在侧。”

没有诘问,没有斥责,桂枝儿仿佛看到刘善渊落笔时神闲气定模样。

接下来,刘善渊如同唠家常般,简单讲述了镇北近日的税费改革,以及水泥铺路的计划。

顺便征求桂枝儿的意见。

“春水既融,盼君归。”

结尾处,笔墨偏重,隐约透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柔情。

“知府大人可是生气了?”柳千金忍不住偷偷问道。

毕竟她们拉大旗作虎皮,打着刘善渊的名义,才从邀月楼赎了身。

若知府一怒之下,勒令她们滚回去,就难办了。

“那倒没有,大人采取的是怀柔政策。”桂枝儿笑嘻嘻地合上了信。

大约是想先通过和平手段把人诓骗回去,再关进小黑屋严加拷打。

桂枝儿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对手。

信,还是要回的。

桂枝儿背着众人,从空间里拿出炭笔,再借了街角代写书信摊位的木桌,咬牙沉思。

“要想富,先修路,这本身没问题。

但镇北乃边境,若是达奴人铁骑来犯,岂不方便他们长驱直入?”

桂枝儿懒得废话,开门见山表达想法。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混凝土技术研究出眉目,她相信刘善渊是聪明人。

跟聪明人打交道,一点就透。

于是她将修筑人防工事、挖地道备战等举措,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虽有拾人牙慧之嫌,但在大梁,仍是头一份。

“好为人师是病,得治啊。”桂枝儿不由感慨,自己当夫子当出了职业病。

至于土地和人头税,她没什么新想法。

囿于时代局限,能有以民为本的心思,就很不容易了。

难的是政策执行与落实。

在这方面,相信在官场浸润许久的老油条,比她更内行。

最后,桂枝儿咬住手中笔杆,苦丧着脸。

“是否要拍几句知府大人的马屁,或者说几句体己话?”她神色扭捏。

通篇冷冰冰的教诲,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最终,桂枝儿还是象征性地补了一句。

“早春乍暖还寒,大人注意保暖。”

写完她就后悔了。

搁笔一拍脑门儿,只觉自己愚不可及。

“先批驳,再指点,最后关心两句。”她摇摇头,“倒像是老子给儿子的家书。”

复又提笔划掉这一句,避免画蛇添足。

桂枝儿封好了信,这才喊驼衣侍从过来。

“我多嘴问一句,沿途还能帮忙给别人带信吗?”

“小娘子尽管吩咐。”驼衣侍从恭敬行礼。

“那太好啦,劳烦诸位再稍等片刻。”桂枝儿笑语盈盈,双眸明亮如星。

她下笔如飞,唰唰唰就是好几页纸。

一切安排妥当后,桂枝儿带着柳千金直

奔最近的汇通钱庄。

入得庄内,堂厅宽敞洁净。

地面铺清花石板,红木柜台高及人腰,纹理细致,绝非等闲货色。

柜后的伙计们是清一色的藏蓝长袍,头戴瓜皮小帽。

“噼里啪啦。”他们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珠,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