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哪?”这次郁阗是清醒的,试探问出这句话。
“云霞华苑。”贺行潜走得快,声音一点儿不带喘。
郁阗的脑袋转得很慢。云霞华苑,离他们家不远的一个小区,这么晚去那儿做什么?
没等他问,贺行潜又说:“这个点买不到票了。寻子离得近,找他借车。”
贺行潜真的会来。
每一次。
郁阗想说不用了,没关系,他只是做噩梦,根本没什么事,床上也不会有什么的,少来回折腾,回去睡觉吧。
但他小声地说:“你快点呀。”
第二十七章
“我其实……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了。”郁阗犹豫着开口,“那时候我不太懂事,爱闯祸,她也不会打骂我,总是很温柔地跟我说话。”
他很少提起家里的事,贺行潜唯一有印象的是,郁阗曾说小时候他妈妈喜欢给他穿漂亮的裙子,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因此瞿乾岭误会他是女孩误会了许久。
贺行潜已经找寻子拿了车钥匙,现在正在高速上。郁阗本身就怕,又担心他犯困,没话找话地说起记忆深处的那些被他遗忘的事情。
“我爸是个混蛋,也不知道她是看上他什么,嫁给这个男人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郁阗对于童年的印象很割裂,一边是明媚的阳光,女人白色的衣裙和一块钱的绿豆雪糕,一边是下雨的夜晚,男人暴怒的嘶吼和尖锐的哭叫。
“他在外面赌……总是输,输了就回来喝酒打人,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骂她,骂她生了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败财运,把他这辈子都害惨了。”郁阗轻声道,笑了一声。
贺行潜叼了根烟没点,手里握着方向盘,很稳,也很紧。
他记得郁阗说过,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名字就已经取好了,甚至取了两个不同的名字,曾经有人热切地期盼过这样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后来有一天……”郁阗抱着手机慢慢地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
那天男人输了一大笔钱,在外面喝得烂醉,回来在客厅砸了一通不解气,跑来砸郁阗的房门,边砸边骂。女人抱着他缩在床上,小郁阗怕得要死,拽着女人的衣角哭,他叫妈妈,浑身发抖。
后来男人发了疯,去厨房拿刀砰砰砍门,与窗外雷声交融。女人怕他伤到郁阗,最终还是妥协了。在暴雨袭来的夜里,郁阗看着恶鬼一样的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拖着她摔在地上,抬手扇耳光。
很疼,女人忍着没有出声。郁阗知道很疼,他又害怕又伤心,从房间冲出来去拉男人的手,被一把甩开,后脑勺猛地撞到墙上滑坐在地。
后来事态脱离发展,郁阗捂着流血的脑袋,两眼昏花地看着男人撕掉了女人的衣服,一只手掐住脖子。
他没明白这是什么,但一直忍耐着的女人突然疯狂反抗起来,她哭着骂,用力挣扎,指甲划破了男人的脸,又被用力扇了一耳光,嘴角溢出血。
她对郁阗说别看。甜甜,别看。
那是一个可怕的夜晚。郁阗每每回忆起那个晚上就反胃,世界被雷声撕裂了,耳边是痛苦的呻吟和咒骂。血流到地上,身上,眼前,郁阗看不清。
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但那很疼吧,比被打更疼。
那天之后的某个下午,在陪郁阗午睡后女人再也没有醒来。那倒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般遇到这种时候,女人会带着郁阗去公园里,郁阗喜欢和各种温顺的宠物玩。
小郁阗当然想出门玩,可又觉得妈妈很累,要让她好好休息,很懂事地没有打扰。但一直到晚上,到第二天,她还是没有醒。
这时郁阗担心她病了,他推着女人的手臂颤巍巍地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