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矍铄的浅灰眼睛含着清慈,也回望着少女。

偏薄的上唇搭合着淡粉的下唇,吐出的细言细语却是对自家外孙说的。

“阿丞,不介绍一下?”

萧砚丞放下靳元祺,自然接过老太太的手。

明姨顺势退后一步,靳元祺亲昵抱住她的小腿。

“阿婆,这是阿阮。”

“原来叫阿阮。”

老太太点了点头,把洋紫荆放进少女绵软的手心里。

“阿阮,第一次见面,阿婆准备不周到。”

“中午我电话里问阿丞你喜欢什么花,阿丞说璀璨耀眼的。”

“午饭后,我走了一圈花园,只有这枝洋紫荆开得最艳最美,一眼就能瞧见它。”

清丽的香气入鼻,宋暮阮捏着花枝,微微笑着。

先是凝了眼老太太,浓郁的蔼情惊得她眼皮一颤,旋即又把目光转向萧砚丞。

月光、日光。

交错的银与金,照亮他的眸子。

平日那眸里磷磷眈眈的冷灰,逐渐溶溶,很快成了一抹浅显的琥珀柔。

她心神一动,两瓣水蜜粉的唇启了丝小缝。

“谢谢阿……婆,我很喜欢。”

八个简单的字,经她嚅出。

却像那断了线的玉珠,期期艾艾的,夹着几分生硬。

特别是阿婆俩字。

老太太倒是不以为意,笑着抚了抚那滑腻白净的手背。

“喜欢就好。现在萧家就属我这个老婆子最闲,办了个花园。”

“这几天好多花都开了,我让阿丞带你去看看。”

“喜欢哪朵,就摘哪朵。”

宋暮阮刚想婉拒,却见老太太凑到她耳根边:

“我把小电灯泡哄走,你让阿丞做会儿劳力苦工,泄泄气。”

“阿婆是站在你这边的,他从小就是个摩墨斯,你别往心里去。”

摩墨斯?

宋暮阮错开老太太的斑白鬓发,两眼径自朝男人瞧去。

如刀刻的深邃五官,工笔细绘的密黑长睫,平而略弯的弓形薄唇。

嗯,外貌自然当得起这古希腊神话里的神。

内里,更担得起摩墨斯。

这个专以挑剔嘲弄众神和凡人毛病为乐的神。

“噗嗤”

短促的笑声之后,她悄悄抿了抿唇角。

应下老太太的建议,扬起尖而白的下颌,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

“带路,老公。”

萧砚丞看着少女,薄唇掣动了下。

英国绅士似的,右手做出请的姿势,嗓调却是慵懒的配合:

“请,萧太太。”

-

萧家的花园很大。开放式的草坪上,沿着鹅卵石小径铺满了花。将开的、未绽的,各式各样的红绿交错,像那垂滴的烟霞,横着一溜烟儿地烧到了天际。

“只有那块区域,是阿婆亲手种的。”

宋暮阮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几树紫荆掩映下,是一座长长方方的玻璃花房。

玻璃花房同萧宅的都铎风格不太一样。

白铝合金与大面积玻璃取代复古的红砖墙,前后各开了一道门扇。

但整体花房的外观,保留着浓郁都铎风的双面斜屋顶和尖顶,远看就像一座迷你版的塔楼。

她随上他的脚步,走到花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