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看。”他身边的陈清凡说。
……这一刻尚且在对着地面抹眼泪的雷蒙猛然转头。
此时的电影院里是昏暗的,唯一能起到照明作用的,只有正在运作中的大荧幕里所散发出的微弱荧光。
太暗了,就像是天都暗了下来,世界都暗了下来,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雷蒙看不清陈清凡此刻是什么表情,又是否和他一样,脸上已经被控制不住的泪水盘附占据。
但是雷蒙听到了陈清凡的声音。
继续看。
一种命令一般的、金属一样的口吻。
一种极为喑哑的、完全不像陈的声音。
*
属于大荧幕里的[陈清凡]的二十七岁以后的人生,以蒙太奇式的手法播放得极为迅速。
期间还穿插了[陈清凡]在二十六岁的那年与乒协会长的对话。
【……我们是这样想的,小陈,如果你退役,我们立马就安排你成为国乒队的教练总教头,拥有着世界级实力的你、世界级眼光的你、无数赛场经验的你……如果是这样的你来用心执教,亲自指导,想必,出现第二个、乃至第三个陈清凡的可能性,会比现在大的多吧。】
当大荧幕里播放出这一段插曲后,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大脑的空白、心脏的战栗、灵魂被灼烧、嘶吼着痛哭的声音……
雷蒙瞬间失控了。
他站了起来,想要怒吼,想要发泄,却连只是语无伦次的咿咿呀呀都做不到。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无法对大荧幕里的那个[陈]做任何事情,这是一种多么让人绝望的无力感啊,就好像所有的鲜花青草都瞬间枯萎成了末日无望的干涸。
雷蒙狠狠地锤了一下前方无人的座椅。
“…狗屎!”
一向被快乐烂漫所洋溢的脸上此时变得无比狰狞:“他们是故意的!那个会长是故意的!!狗屎!那个世界的中国乒坛和这个世界一样狗屎!!!而且而且没有我们所经历的正在进行中的中国乒坛改革!所以那个世界那个世界!!”
雷蒙捶着前方的椅子,缓缓地跪了下去,他哽咽着捶了一下又一下,不再擦抹那些因愤怒而淌个不停的眼泪,他甚至也已经无心去关注仍然在继续播放着的大荧幕,他只是他只是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世界。”
雷蒙喃喃着,撕扯着,无法理解。
“那样狗屎的……狗屎的世界,[陈]被迫害的世界,[我]和[陈]绝交的世界,[陈]放弃了球员的身份、那么努力地成为教头又在迫害下自愿……甚至是自愿降到青少年队的世界……那群狗屎的蛀虫还因此举杯高歌洋洋得意的世界、那样的世界…!”
那样的世界是错误的。
那样的世界根本不应该存在。
这时,一只手落在了头上。
雷蒙知道这是谁的手,但他没有抬头。
于是那只手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落到了他的侧脸上。
这只手上依旧拿着一叠纸巾,可此时的陈清凡正专注地过于专注地凝视着还在运作着的大荧幕,但他同时也在用左手擦拭着雷蒙湿漉漉的右脸。
他没有看向雷蒙,但是他对着连灵魂都正被憎恶灼烧着的法国朋友说:
“站起来,雷蒙,那的确是狗屎一样的世界,不是我们的世界,但……看下去,雷蒙,看看另一个世界的我们,睁大眼睛,雷蒙,继续看下去。”
*
看到这里,雷蒙已经不怎么想承认大荧幕里的那个人是[自己]了,会弄丢朋友、弄丢陈这样的、这么好这么好的、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挚友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