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儿,朕死后不想入皇陵,朕怕在那里被父皇祖父日日责骂听你这么说,好像落叶归根也不错。”
“就是又怕太祖嫌我脏了他的故土。”
陈执终于睁开眼,低下头来看他。
陈敛骛翻过身,仰面看着床顶雕梁,“枕儿,朕空流着太祖的血,是陈家剩下的废种。”
帐内宁谧,帷纱鼓荡无声,陈执也静静地开口,“陛下不是。”
“陛下有君王气象。”
陈敛骛真实地笑了出来,笑得胸口在床榻上起伏,“亡国之君的气象也算君王气象吗?”
“算。”
陈敛骛笑倒,而后支身从床榻上爬起来,他得要好好亲亲他的宝贝枕卿。
陈敛骛扬唇和陈执贴面,陈执看着咫尺之人的眼眸,“陛下也可以不亡这个国的。”
陈敛骛仍在笑,笑着和他相视。
“顺着姜家的心思生下一堆龙子,让他们从中再挑选出最无用的傀儡,再残杀剩下的皇嗣。”
“陈朝大可以再传个几世。”
“到那时外戚祸国亡陈,祸起不在陛下身上,亡不在陛下身上,陛下留录史书也能称个中平君主。”
陈敛骛挂着嘴角,眼里的笑消下去。
“但史书上的陈朝就是另一个写法了。陈氏皇嗣在外姓脚下跪上几辈,最后把自己的国跪没了这能让后世笑好多年。”
“陈家的孩子也要再受罪好多年。”
“能狠下心把国亡在自己身上,把千古骂名担在自己身上,”陈执抚过眼前君王的发顶,“陛下没白承太祖的血,是陈家正经的种。”
陈敛骛又扬起嘴角,无语地笑了,笑着摇头道:“亡个国也能挨夸?”
“事情做得有骨气就该夸。”陈执轻声道。说罢,他在陈敛骛额上亲了下,拍拍他肩头,“玩去吧。”
陈执展袖下榻,稳稳支起一身床事虚浮的骨头。他要接着去谋政了。
他陈家的江山亡不了。
下面蹭进去,太祖含着几把哄陛下睡觉
陈执坐到了那张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沓拆开理好的信纸翻阅,那都是臣子王侯来往信件的截抄。在这件事上陈执花了数万黄金,没人会知道他们每传一封信,就会在路上分作两份,一份递往收处,一份递往宫城摆到陈执的案上。
陈敛骛就在桌前吃着果子闲坐,陈执持着信件,也不避开他。陈敛骛从来不过问这些事,就算知道了这些信的来历,陈执明白他也不在意。
陈敛骛此时便倚在桌边看他,看他在摇椅上垂一双龙虎长眸,薄笺在他指间稳如岿山,宛如他此时的神韵。
有人不管坐在哪,都像坐在皇椅上,都像坐在江山上。
陈敛骛起身走过去,摇椅旁没有地方坐,他就在陈执搭在椅扶的手边蹲下,抬面看他,“觉得你很熟悉,可是我认识的人里,又没有和你相像的。”陈敛骛有些游神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执侧下双眸看他,看他的五世玄孙。
因为像我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崔甫常说自己把子女宠废了,或许吧,生前膝下九女十二子,个个如猫似鼠;百年后,反而是他这唯一剩下的血脉,受苦受难的玄孙,有着一身龙虎气。
陈朝江山,终究是罪在他自身,既没有教好子孙,也没有为他们铺出一条万无遗漏的前路。
曾经他以为他做到了,做到了万无遗漏,让他的子孙坐享江山千秋无虞。
棋差一招。才五世,陈执用目光抚过陈敛骛的脸颊
就受这么多苦。
“枕儿,”
陈敛骛抬起身,慢慢爬上他的躺椅,贴在他旁边抱住他,“有时你看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