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神情。

包工头怜悯地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但怜悯也仅仅停留在眼睛里了:“我也没办法,用你挺便宜的,不是我想辞退你,上面突然收紧了政策,要严查高危繁重作业非法雇佣童工的现象,听说是哪个地方工地上死了个做工的小孩,事情闹得很大,老板已经下了死命令,我不敢再用你了。”

“我不是童工,我已经十六岁了,十六岁不能算童工吧,我知道这块的法律。”迟朔急切地说。

“但这是有一定危险度的作业,你还在上学,除非你辍学,全职来做这个。”包工头答。

迟朔沉默了,他不可能辍学,上学是他能过上正常人过的日子的唯一希望。

于是他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他蹲在街边把兜里的钱又数了几遍,一共两百八十块,怎么也凭空变不出来能支撑他和欢欢渡过这个冬天的暖气费,何况这两百八十块还包含了每日刚需的饭菜钱,寒假有二十八天,冬天可不止二十八天。

他揣着贴身的二百八十块钱,有种衣不蔽体的悲哀,只好撑起卑微的笑,挨门挨户地问有没有活计给他做,大多数看他是个孩子就摇头了,好不容易有个心软的老板娘,想招他进来刷刷盘子,被丈夫一嘴巴堵回去:“笨啊,你看电视上那新闻了吗……”那老板娘立即现出爱莫能助的神色,塞给他一个早上没卖得出去的葱油花卷。

社会事件的影响越大,它的连环效力就越强,如同投入水里的一粒石,本体只是一粒石,但你不会知道它扩出来的涟漪究竟能波及到多远的地方,它会让负责人老家某个穷乡僻壤地方的公安副局长引咎卸任,也会让一座城市里某个贫穷落魄的少年为生计而疲于奔命。

把葱油花卷带回家热给迟欢当中饭后,迟朔又去找了一下午的工作,那件社会新闻搞得人心惶惶,即便他已经十六岁了,还是没有哪家店还雇佣他,都怕在这敏感时期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霞光映满天际时,迟朔裹紧了他的旧棉袄,坐在麦当劳的玻璃墙壁边上蹭从玻璃缝里漏出来的暖气,正值下班高峰时间,麦当劳里挤了不少人,他侧头能看见有对母子坐在里面那侧,汉堡上的流质沙拉酱从小孩子的桃瓣似的嘴里往下滴答,他仿佛能闻到汉堡的香气也从玻璃缝里漏出来了。

迟朔喉结滚动,偏过头不再看里面的情景,他忍不住砸吧了两下嘴,像是自己也尝到了汉堡的味道一样。

汉堡是什么味道呢,他不知道,在他的想象里就是两片面包夹了一层肉一层菜一层白色的酱,他从没吃过这稀罕的洋东西,即便麦当劳肯德基在S城的大街上早就随处可见了。

肠胃的饥饿是很磨人的,他习惯地品尝着这种烧灼般的饥饿感,等着“饿过头”这个环节到来再回家,“饿过头”之后也就没那么痛苦了,虽然他知晓每一次“饿过头”都是在透支他那点毫无油水的可怜肠胃。

本来他是可以靠石台上的吃食和牛奶撑一段时间的,但那个计划除了给他带来再次崩裂的伤口外,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可以饱腹的东西。

可能是真的饿到头晕眼花了,在他站起身准备回家时,有一个熟悉又令他充满恐惧的身影朝他大步走过来,他登时吓得只想立即逃离,走了几步,饿得脚步虚浮,压根迈不开力气跑。

是眼花了吧,是眼花了吧……他在心里尖叫着祷告,千万不要是封隋!

他的手腕又被熟悉的力量攥住了,他的心和胃都在猛烈的惊惶和寒战里抽搐,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根被抛弃在冰面上的火柴,一下子被点着了,身体变成一缕青烟飘走,在这世间消失不见,连同着饥饿和疼痛一起。

他失去了意识,单薄的身躯栽倒在一个僵硬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说:

好饿啊,给小迟喂点咸鱼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