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予怀不急着退出幻境，想再看看自己不曾注意过的内心深处。

果然，小黑龙听完他的哄慰，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欢欣的笑出尖牙，脑袋一别，闷闷不乐的嘟囔道：“骗龙。”

场景随即转换，卧房内的帐幔软榻徐徐消散。迟予怀一扫四周，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迷雾森林。

四面八方生长着遮天蔽日的繁茂古树，林木间影影绰绰，看不分明稍远一些的路。藤蔓犹如一条条巨蟒在土地上爬行，探索森林时需得仔细留心，不然很容易被蜿蜒游走的粗壮藤蔓绊倒。

迟予怀长靴已经抵到狞皱的蔓枝跟前，再走一步就会摔倒，正被一只有力的手把住胳膊。他偏过头，云恩一如既往的陪伴在身边，冲他挑唇一笑。

幻境结束了？

其余三人依旧不知所踪，云恩把他往回带了带，问道：“师尊在想什么？路也不好好走。”

语气狭昵，不似寻常的乖顺。

迟予怀微微皱眉：“云恩，你的师兄师伯呢？”

“师兄师伯？”

云恩咬着字重复一遍：“这林中哪有旁人，师尊不是单独前来寻我？”

迟予怀一顿，又听他道：“师尊此次过来所为何事？若还是如先前那般劝我回头，大可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不会回去的。”

看来仍是前世虚景。

迟予怀淡淡与云恩对视，和前世别无二致的拒绝神情，只是没有随时离去的意思，姿态优雅，示意他随自己走。

“那你为何来见我？”

迟予怀缓步跟上，问道。

尖细刺木和老干虬枝错身而过，云恩领着他往树林深处探进，慢慢悠悠道：“你来找我，我就会见你。”

这倒是真，不仅是幻境里，前世恶龙消息传出后，迟予怀多次下山寻找，想把小徒弟带回师门。所到之处皆是世间错综复杂之地，可只要他踏足，不消半会，云恩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是每次其他仙门修士也在场，他来不及说什么，修士们和云恩便打了起来，刀光剑影纷乱，半分出言的机会都不给他。

龙的原身凶悍，迟予怀又不好出手。两边打起来完全不留余地，最后总以黑龙将一众修士掀翻在地，然后顶着满身的伤痕逃遁结束。

那时的迟予怀都不知道自己前去是做什么的。

话也不说，剑也不出，茫然的驻足原地，看着远处战成一团的人龙，满心复杂。

黑龙逃走后，还要被一众修士围过来问：“迟长老为何不出手？对付这种恶贯满盈的凶兽不必心怀仁慈，直接扼杀即可！”

“早日杀死这孽畜，早日拯救更多受害民众于水火之中啊！”

“没错！手下留情只会让这畜生越来越放肆，害苦的总是无辜生灵！”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抛过来，碍于剑尊的情面，没有太过逼迫，只是苦言相劝，希望迟予怀能帮助他们一起围剿恶龙。

因为云恩不肯认他，宗门也借机撇清关系，严令禁止迟予怀提及曾经收养黑龙之事，见面不识。迟予怀无法同修士们解释，唯有沉默以对。

幸好各仙门对他的性子皆有所了解，才始终未遭人怀疑。

以至于最后，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恶龙曾经是剑尊的徒弟。

两人一路无话前行，迟予怀回忆至此处，不禁问道：“为什么？”

“什么？”

云恩回头看他。

不知不觉，两人的眼前不再是遍地绿野，变成了一条由下至上的崎岖小道。道路两侧长满了幽蓝色的花朵，呈铃铛状，弥散着星星点点的荧光，煞是好看。

如此不似人间凡俗的梦幻场景，迟予怀却是无比熟悉。

这是通往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