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看不见,窗外的风将树吹的沙沙作响,树叶被风吹散,轻柔地打在窗棂上,又缓缓飘落在满是落叶的地上。
他们只能听见外头的风声愈发大了起来,一阵闷雷忽而惊醒坐在床边发愣的顾霜昶,狭长的睫毛垂下,口中苦涩难掩,“臣当年深知?万民之苦,誓为苍生奋斗终生。如?今亦是如?此,从?未改变过。”
“可殿下入南夏和亲时,臣就未曾劝动太子?与众同僚,未曾阻拦成功。如?今既有一线生机,不论前方何等凶险,即便是搭上臣的命,只要能让殿下重归故土,臣也在所不辞!”
说着说着,他忽然?又抬起眼?来,眼?中之意与口中之言愈发坚定,仿佛视死如?归的勇士。
他说:“只有殿下归京,才能救万民。”
“大雍皇贵之族,也只有殿下,与臣同路。”
窗外几声闷雷轰然?响起,昏暗天气下忽而闪了几道闪电。霎时,大雨倾盆而下,雨滴打在窗棂上,霹雳哗啦的声音不断涌入她耳中。
是暴雨,也是初夏的第一场大雨。
顾霜昶的话淹没在雨声中,也如?惊雷贯耳般落进她心底。
殿内烛火扑闪,朱辞秋眼?睫颤动,忽然?笑?了。
“顾大人说笑?了,我一介女子?,能救什么万民?”她与他对?视,神情愈发严肃,“万民实在太重了,我薄躯一具,担不起。”
她是想归京,找出暗中作梗欲使大雍混乱的朱煊贺,也想逼下是非不分好坏不明的太子?朱承誉,替他把持朝政,肃清朝中歪风邪气。
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因为见过百姓之难,得知?战乱真相皆有朱氏而起,百姓苦难皆由权而起,她想改变,只能以已之手?釜底抽薪。
也因为,大雍是她的家,她容不得蛀虫侮辱侵蚀。
顾霜昶此言,是将大雍万万人性命都压在她身上,交到?她手?中。
可她,在山门关的三年,参不透真相,悟不出破局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们去送死,看着十三州沦陷。
在南夏,她被乌图勒牵着鼻子?走,诱使她得知?一切。她好像逃不出他的视线,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些日?子?,她面上从?来不显胆怯与担忧,也从?不与人言说,即便是乌玉胜,她都未曾诉说过一二。那些害怕回不去大雍的心情与想了无数次的计策与想法,都被她在心中抹除又被反复想起。
这段日?子?,睁眼?闭眼?都是万千思绪,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以至于乌玉胜好几次都喜欢搂着她睡觉,只为叫她睡得更安稳。
她渴望要一个万全之法,既能在南夏除掉乌图勒,断开他与大雍之联系,又能让她在两国瞩目下,携大雍无法奈何她之物归京,好叫她有底气也有能力去夺权。
她曾对?乌玉胜豪言壮志,也深信自己?会以己?之力归京。即便是现在,她也这样想。可她仍会害怕,怕一切皆落空,怕骨枯黄土,再也醒不来。
毕竟,她没几年好活了。
朱辞秋一直垂着眼?眸,眼?中交织的各样情绪被掩盖在睫毛下,唯有声音透出些许沉闷,“顾大人,我从?没有大志向?,也不喜欢揽人之生死于自身。一直以来,我都是冷血无情之人,旁人生死于我而言,并?无干系。”
“不是的,殿下。”顾霜昶猛然?摇头,想要伸手?触碰她额间的碎发,却又在半空离她一寸之地缩回手?,垂于袖中,攥成拳。
“殿下只是害怕。怕自己无法救民于水火,怕无法惩治恶徒,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殿下从?不轻言许诺谁,因为怕被许诺之人,会失望难过。”
窗外的雨更大了,分明关得分外严实的窗户,却透进来些许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