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明知他刚受了重伤,需要静心养着,却偏偏叫他下床动作。

这分明就是故意。

或许是为了试探,亦或许是存心打压,总之不安好心。

至此,临柏也明白临隽已然是知晓了他辛苦藏匿多年的秘密。

紧悬的心忽然在这一刻落了地。

奇怪的是,他没有想象中东窗事发的惊恐和慌乱,盘旋在心头,欺凌了他很久的恐惧在真相暴露的这一刻倏然消散。就像是海上漂泊许久的残木船帆终于靠了岸,即便残破不堪,却因重归故土而感到踏实。

他捂着伤口,赤着足,身体摇晃着走到桌边,与临隽对面而坐。

“朕有些事不大明白。”临隽亲自为他斟上一壶茶,模样好似学堂中虚心向夫子请教的学子,他问道,“宫门内外都有大量的兵马驻扎,彼时御林军仍在城外,尚不知皇城内有纷乱。还是平乱以后,朕派兵过去调遣人手他们才惊知此事。所以,当时入宫救驾的只有镇北侯府的侍卫。”

“可镇北侯府的侍卫人数还不足叛军兵马的十分之一,你却能兵不血刃,入宫救驾。”他笑,“朕实在好奇,废寝忘食了好几日都想不出缘由。”

面色苍白的少年披散的黑发从肩头滑下,遮住了盛开在洁白里衣上,还在逐渐扩大的艳朵。他呼出了口浊气,用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握住茶盏,动作不疾不徐,像是真的在与临隽品酒聊天儿一般,一口又一口的抿着茶。

待茶汤见底,他才放下茶盏,开口道:“我身上的东西呢?”

临隽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仿佛早就知道临柏藏了许久的秘密。他眉头微动,少年话音刚落,他便起身走向床边,亲自将包着临柏血衣的包裹取来,摊平在二人面前。

临柏强忍着疼痛,双手微微颤抖着拆开包裹,而后,他将不带血却受着伤的那只手探入脏衣中,摸索了好一阵。直待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薄汗,他方才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心翼翼在脏衣服里又擦了一圈,临柏仔细看了看,确保上头干干净净,这才把东西取出,摆放上桌。

临隽仔细打量那东西一会儿。

“琉璃?”

他道。

第117章 从龙之功

失血过多的少年几日未曾进水,也不曾进食,身体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虚弱。他脸色苍白着,却还是得打起精神。

还是渴。

脸色惨白的少年抬手想再给自己斟一杯茶水,手刚抬起,他便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缝隙中残留的鲜红血液。犹豫了一瞬,临柏还是收回手,默默在自己的脏衣服上蹭了蹭手掌,又翻到袖口,从里头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最后用手帕包裹着壶把,他这才斟上茶,给自己解了一渴。

放下茶盏,临柏垂下眼帘,重新将视线汇聚到琉璃之上。

“赵予墨应当同你说过琉月阁发生的种种,也该提过琉璃的邪性。当时琉璃阁案破,大多数的藏品都被召回销毁,但我喜欢这把匕首,便求着赵予墨给我留下来了。”

事实上这是赵予墨特地为他保存的,就是为了让他有个傍身的物件。但临柏很清楚,他若是实话实说,面前这位恐怕会揣测赵予墨别有用心。

临隽自然听说过这些事,也知晓那些琉璃的邪性。听临柏这么一说,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点头道:“想来你也是用此法卫护镇北侯府的吧。”

“是。”

临柏现在说一个字都得喘口气。

他又饮下一口茶汤,平复着呼吸问:“长公主与大驸马如何了?”

临隽脸色稍沉,垂眸道:“长公主谋逆造反,证据确凿,已被朕押至天牢扣押。大驸马附从,还欲行刺王室功臣,早在当日便已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