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家的?”有人问。
谢浔之不答,俯身将文牒拾起,细细抹去上头的泥污,重新递给那寒门子弟:“还能用。”
寒门子弟一愣,眼圈一红,嘴唇却倔强地紧紧抿着。
那为首贵门子弟见此,脸色不虞:“你是他什么人?也想掺和?”
谢浔之懒得理会他,只将文牒塞进那寒门子弟手中,抬头看着对方:“读书人,也不讲理了吗?”
对方冷笑:“你也配说‘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关心。”谢浔之淡淡道。
“口气不小啊。”对方冷哼,“我看你这身打扮,哪院的?”
“我是哪院的,你管得着?”谢浔之语气不急,却一字一顿带着不容轻慢。
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人是疯了吧?
连贺家小公子都敢怼?
“贺璟,别闹了。”远处有个温文尔雅的公子走近,皱眉道:“当街欺负寒门子弟算什么本事?再闹下去惹来察院就不好了。”
贺璟冷哼一声:“算你走运。”
他甩袖离开,身后一群人也跟着散去。
人群退散,只剩那寒门子弟和谢浔之并肩而立。
“……谢谢你。”寒门子弟小声说。
“不必。”谢浔之拍拍他肩,“你读书十年,不是为了被他们这样糟践的。”
寒门子弟咬唇道:“我知道,可他们有背景有钱,咱们寒门子弟……若真闹大了,只会更倒霉,你以后也别为我出头了。”
谢浔之轻笑一声:“你怕了?”
“我怕你吃亏。”寒门子弟眼神很认真,“我从小就知道,咱们这些没权势的人,有些理,咱说了也没人听。”
谢浔之一怔,随露出欣赏之色,旋即弯唇笑道:“那就先强大到让他们不得不听。”
寒门子弟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今天的事还是多谢你,要不我请你吃面吧?我家就在前巷那头,一家娘子开的面摊,她家做的面是滋滋有味,我经常在她家吃。”
“好。”
面摊就摆在前巷石桥下,一口旧锅,一张油布桌,锅里汤滚着,面香扑鼻。
寒门子弟利索地舀面、下菜、加汤,不一会儿便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我娘说过,人有恩,该还,就算还不上,也要记在心里。”
谢浔之接过:“你这碗面,比那些八珍玉食诚意多了。”
寒门子弟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也坐下开吃。
他吃得香,嘴里还不断夸:“我娘煮的面,连城东贾府的小厮都偷跑来吃。”
谢浔之尝了两口,放下筷子。
寒门子弟见状,有些失落:“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没有。”
寒门子弟看他不动筷,便把那碗挪了过来。
“既然你不吃,也别浪费了,我都吃了啊。”
谢浔之看了看他,有些意外:“好。”
吃完,寒门子弟起身去交钱,却在摸了半天衣襟后神情僵住了。
“糟了……我出来急,忘了带钱袋……”
摊主是位中年妇人,和善道:“小阮啊,没事,明日你来时记得带上便是。”
“不必。”谢浔之掏出袖中钱袋,取出几文铜钱放在桌角。
寒门子弟脸红得厉害:“这怎么好意思?明明说好我请你吃面,结果让你付了钱,这我、我一定还你。”
“不急。”
寒门子弟认真地朝他拱手:“你这人,我阮青溪认了,咱们做兄弟!这钱我记下,回头必还。”
“好。”谢浔之站起身,随口问:“你住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