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户涌入不少大夫给母亲看诊。
尽管庄户四周被请来的每一位大夫都说,母亲是因吹了风,身子弱,不扛寒才病倒。
只需静养一段日子就可痊愈。
可父亲仍旧写了很多信问江陵、建兴、泺邑要大夫。
那些医术高超的大夫被请来,诊完脉后互相狐疑,最终含蓄地告诉父亲,“姜郡君底子弱,这受寒的症状便严重些。不要紧,吃几剂药,就可痊愈。”
只这么多的名医圣手,也还是没能打消父亲的忧虑。他仍如惊弓之鸟般,近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母亲。
周善本没当回事,直到亲耳听到母亲在病榻上的说,“生死自有天定。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就此亡逝也无怨恨。我死后,你不要伤怀,要保重自己。”
“照顾好善儿,他还小,别苛待他。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你对他多耐心些吧。”
纵观一生,那是周善唯一一次见到父亲哭。
他守在床榻边,握着母亲的手,捧在心口。
泣不成声。
生死,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闸门。立在两边的人无论如何思念、如何相爱,也都无法相守。
他真的会再也看不到母亲。
意识到这点的周善,嚎啕大哭。
虽然哭得丢脸,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打颤,最后请了大夫来扎针才平复。
但周善觉得值得,好似就是他这一哭,一喊,“母亲你不要我了吗?我要成为没母亲的野孩子了吗?”
母亲便因放心不下他,病情逐渐好转痊愈。
他们的庄户常年很热闹,不过要说最热闹那几年,应当还是杏儿堂姐说亲那几年。
因三伯伯在京都供职,地位非凡。杏儿堂姐又备受母亲与父亲的宠爱,很多人家都想聘她。
奈何杏儿堂姐都看不上。
她就喜欢寒门那个穷小子,被长辈否决后,就拿父亲做比,“叔叔出身也不好,但不也封公了吗?我喜欢的人肯定也能!”
父亲封公是好些年的旧事了。还是七伯伯成为主君后,为父亲请的封。
朝明亭公。
于远支子弟而言,这大概是人生里最难以企及巅峰。
周善曾听到七伯伯跟父亲说,“我不是兴月,你帮我,我不会亏待你。”
过去的父亲一直频繁地与建兴保持联系。可自征和五年母亲的那场病后,他就很少再与七伯伯通信了。
许多人都觉得惋惜,可周善却觉得母亲对此很满意。
杏儿堂姐要嫁寒门,秦伯母不肯,曾放下“以后就当没我这个母亲”的狠话。
郑姨姨和阿娜莎姨姨闻此后甚至终止游行,特意转来庄户看戏。
同辈有些交际的少年们,揣着好奇心的长辈们,都涌向了庄户。
母亲为此头疼了好一段日子。
因杏儿堂姐犟得厉害。见久劝不下,京都的三伯伯来信说,要把那个寒门处理掉。
这个观点得到了秦伯母的赞同。
为避免真闹出人命,父亲宴客,请那寒门吃了顿饭。随后不久,那寒门便与杏儿堂姐断了。
堂姐为此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断了旧情人,但也没能建起新的。三伯伯和秦伯母给她安排的人家,全都被堂姐搅黄。
说亲的议题,最终停在宛城王氏。
王袤,阿娜莎姨姨和王姨父的独子。
之所以没被搅黄,一方面是堂姐顾着阿娜莎姨姨的颜面,没好意思在宛城撒泼;另一方面,则是因王袤有着浓重的异域风情,美丽过甚。
亲事定下后,母亲笑了好几日,“让阿娜莎总带着杏儿混,报应这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