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远些的地方,就是不大情愿地回江陵。再远些的地方,大概就是筹备回父亲的故乡临沅。
父亲和母亲总是很别扭。比起去临沅,父亲乐意母亲回江陵。而母亲却乐意于陪父亲回临沅。
周善幼时曾多次去父亲的故乡, 为了祭奠他故去的祖母。临沅是个穷困且逼仄的地方。
远不如江陵好玩。
不好玩, 只是周善讨厌父亲故乡的一个原因。
最让他讨厌的,是第一次去的那年,母亲让他吃石头。
那是个极冷的寒冬,地上积着很厚的雪。
他被父亲抱在怀里, 有时父亲要去忙什么,母亲便会接手抱他。
在给那个陌生的祖母扫完墓后,他们于回程的道路上, 看见一个破败的草屋。
草屋的主人是个老太太。
走近才察觉, 老太太是个瞎子。
她拄着拐, 用拐杖尖,在地上点来点去,又用手凭空摸。
在边点边摸,终于磨蹭到屋外的木桌后, 才颤着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石头模样的东西。
年幼的周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父亲却突然开口道,“放到这儿来做什么呢?老婆婆。”
瞎子老太太说:“这儿有个孩子总是挨饿,我在这里放着。他好歹有口吃的。”
“他常来吗?”
“好多年没来了。”
“那又何必再放呢?”
“放一点, 万一他回来呢。”
“这么多年都没来。可能他已经死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也是命。”
说罢, 老太太仍旧将那块石头, 放到积着白雪的木桌上,甚至还放了两块。
周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顶着这么冷的风,扛着这么大的雪,到荒芜人烟的地方拿石头吃。
直到他看到父亲拿走了那两块石头。
等回到住宿的驿站,母亲便把父亲冻红的手,捂到自己的掌心,不断摩搓,又给他吹气。
那双被冻红冻僵的手,被柔软的手捧到掌心,反复揉搓。
母亲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不过彼时的周善,因被冻得够呛,未曾去探究父亲与母亲究竟是何等心情。
他只记得当日的晚膳,他被要求吃这个石头。
高高地举起筷子,他想要用狠劲,把这石头串到筷子上。可根本扎不进,那石头咕噜一转,便掉到地上。
正在吃石头的母亲,看到后便冷下脸斥责他,“你就这么糟蹋粮食吗?”
周善觉得母亲不讲理。
他咬了一口石头,根本咬不动,“这个不好吃。”
母亲说,“就这个,你爱吃不吃。”
生活在父母庇护下多年的周善,已经知道该如何两边讨好,以便于自己获得最大程度的疼爱。
当他因顽劣而闹得母亲心烦,父亲冷脸准备惩治他时,只需缠着母亲撒娇,就可避免父亲的训斥。
而除开上述情况,大多数时间,都是母亲要约束教训他。
这个时候找父亲,是最有用的办法。
周善拿着石头便蹿了出去。
父亲正在待客,客人是建兴的信差,他送来了七伯伯的信。父亲没有写回信的打算,只准备与信差口头传达意思。
他探进屋子,父亲便与信差停止交谈。
父亲看向他,“不用等我,你们先吃。我待会就过去。”
周善拿出石头,严肃地告诉父亲,“母亲在吃石头。”
随之委屈地控诉,“还逼我也吃。”
父亲大概没听出他的委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