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马厩,静恩拉了匹马就翻身上去。
她身上还有因游学而通行四方的令牌。
偌大的天地里,任何关隘要塞,她都能过。
宛城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在哪儿?
在丰安山。
她在外面走了好久的路,有些累了。贸然选择的停息地,却不属于她。
但丰安山寂静的佛堂,山鞍的天池,还有汪洋的农田,一定可以供给她栖息。
静恩于第五日的深夜,抵达载满童年的故土。
却徘徊着不敢上去。
佛堂还在吗,天池还清吗,农田还绿吗。
一桩桩一件件,一时间难以接受的想象,压在静恩的心头。
一步三磨的迟疑中,静恩终于看到远处的佛堂。
佛堂里点着灯。
她轻手推开房门。
老旧木门的枝桠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分外明晰。
正在念经的佛教徒,因这道吵杂颇为不满:“说了不要来打扰我。”
“老夫人。”
她没再念经。
静恩也不敢大声呼吸。
她的缁衣更旧了,她脸上的褶更多了。
静恩一步步挪着往前,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打碎这片寂静。
“静恩……”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掉落地面,“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这句出来后,静恩就知道她能扑过去了。
佛堂在,但更旧了。
农田在,但老农更瘸了。
天池倒是一如记忆中那般干净明澈。
这次抵达丰安山的静恩,得到了进入老太太储藏经文屋室的待遇。
她在里面翻书,寻找幼年听到的有关鬼怪或轮回的俗讲。
至于说宛城有人来找她?
不见。
在每日都要被问上两遍的繁琐中,静恩放出话,
谁来都不见。
自此清净。
这是她第一次看佛教典籍。
此岸与彼岸。
空即假。
静恩不认可这种思想理念,世上没有彼岸,眼下即为真。她想起在阳翟读到的道门经典,万物一府,死生同状①。
又想起在江陵翻到的随笔,那句被标出的句子,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②。
还是老庄之道,让她更信服。
藏典屋书架上的书籍还好,至于堆砌在角落的书则积着很厚的灰。
用手抚过,能白爪子变黑爪子。然后在原地,留下一个手印。
裸露在灰尘里的书,因长期待在阴暗角落,都霉了。没法再看。
而腐坏的书本下端,是个大檀木箱。
没锁。
静恩打开箱子,堵塞已久的箱内气息涌入房间。
她闻到浓郁的檀木味,还有纸页间经久不散的珍贵墨香。
箱子里塞满了簿册,还有几桶卷装的画。
静恩先拿出画,将它们逐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