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沉默不语，他与章何的矛盾已很深，如今若再为这件事起龃龉……

等不到回答，她也无责怪的意思，只是说，“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若是哪天我死了，善儿要喊别人为母亲，才能把日子苟且过下去。我肯定在死前，一并把他带走。”

“怎么说这样的话？”

周朔皱起眉，看到面色沉凝的妻子，却又没法说出任何苛责的话，最后只好把话归到自己身上，“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再混账，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如善儿那般“哼”了声，语气不阴不阳，“谁知道呢？当初周兴月活着的时候，谁不说他们夫妻关系好？谁想得到如今？”

话被堵死，周朔只能另找由头，“不信我也罢。总归有江陵那边看着，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她瞟他一眼，“也但愿江陵能镇住你。你刚才那脚，也真是十足的狠心。依我看，等我死后，善儿还是送到我阿姐身边去，也省得他碍你的眼。”

“何苦说这些话？”

不过总算明白妻子赌气结症的周朔，还是果断认错，“方才是我冲动了。等用过膳，我就端些他喜欢吃的，去给他赔罪，好不好？”

至此，这茬才被勉强揭过。

周朔于膳后拿上了孩子喜欢的糕点，又回到偏厅。

他还跪在地上，倔着不起身。

“方才为什么要那么对母亲说话？”

没看到母亲的孩子，瘪气控诉，“母亲偏心。是她先不喜欢我的，眼里就只有启哥哥。”

“怎么会这样想？她很偏爱你，且偏得很重，你不记得了吗？”

周善抬眼看向父亲。

周朔便一件件地告诉他，“你小的时候，你母亲常守着你，还会给你唱哄睡的歌谣。”

“早些年，每次你生病，她总会为你哭很久。还会为你祈福吃斋，连吃半个月，人都瘦一圈。”

听到这话的孩子陷入不安，“那母亲的身体，是因为我弄坏的吗？”

周朔默了一瞬，“不，是我的错。”

“你母亲生养你一场，不知受了多少罪，也不知在你身上耗了多少心血。我们不指望你成气，也不想要你有什么出息。对你唯有的一点要求，就是好好与你母亲说话，别伤你母亲的心。”

“你若是不满，就等大些，估量自己在外面不会被饿死，只管出去。我们不拘你。”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缓，“只你既然在建兴，受着你母亲对你的好，态度就放软和些，别这么理直气壮。”

“她疼你也罢，疼启儿也罢。都是她的选择，你没有指责她的资格。你若是不能接受她疼爱启儿，就干脆拿出些气节，也不要她对你的好。”

没什么气节的周善低下头，有些羞惭，“我下次再也不那么说话了。”

尚且有几分严厉的父亲垂眸看他，警告道，“如果还有下次，我要你好看。”

卷书上积的灰已很厚了，黑袍上精致的银绣都蹭得黯淡不少。那些与美好有关的所有，就这么被他付之炬火。

过多的回忆，快要把火焰压塌。

周朝明看着它们，心中难辨悲喜。

他失去感知情绪的能力，已有许多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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