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1 / 2)

白首相携,成了他们双方都未曾言之于口的一个心愿。

他们不知道这是否能实现,也不确定这一定达成不了。

但确然的,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都决定跌跌绊绊地朝这个方向走。

某个老头于某日的午后,在水井旁洗被褥。而老头的老伴,则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看他。

院里拉着绳子挂了好几床被褥,在光里、在风下、在脆响的铃铛声中……

至于小院的花圃,则种着大片攒簇成团的紫阳花,烂漫又热烈。

他们的世界里,有春有夏有秋有冬,有无尽的漫漫岁月,而不是总被大段地跳过。

天翮七年建兴的春夏两季,周朔都未有幸得见。

东菏、门利、临城,三地出疫。

建兴的天气尚未回暖,他便奉命去往东菏治理灾疫。

在三地的转圜奔波中,仅抵达的一月周朔亦被感染。这里的情况很糟,缺少药物、缺少粮食,甚至缺少坟地。

他给建兴写信,请求支援,至少调些粮食过来。可始终没有回音,最多便是回信曰:在筹。

处于饥荒与疫病的灾地,还是出现了人吃人的惨象。

周朔便只能扛着高热制定措施,却又在现实的一次次打击下,亲手将那些心血毁去。

他于三月彻底病倒,连起身也不能。

在遭受反复不断高烧的折磨时,周朔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到了火里烘烤,快被烤干。

他的状态再度狼狈不堪,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身上更是一块完整皮肤都没有,全是裂口。

昏沉起伏的瞬间,周朔想到了远在建兴的妻子。

想到她于年初的高烧与昏迷,原来是这样的难受。

害她承受一次,已是他不可饶恕的失职。

若再纵容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岂不是罪无可赦?

他要到木牌,求到刻刀。

抖着手,颤颤巍巍地在这块简陋粗糙的木牌上雕刻文字。

康宁。

瑾瑶康宁、姜璃康宁、吾妻康宁。

这种情况,建兴的态度,他大概没法活着回去了。周朔已经笃定。

他并不畏惧死亡。

却很担心、很害怕,远在异地的妻子在不知名的未来,也遭受到这种病痛的折磨。

周朔一块块地刻,也不管刻得有多丑,有多难看。

他于绝望中,一笔一划刻下“康宁”。

每一刀,都倾注着他无尽的期望、无穷的渴望,祈求九天之上的神佛,能保佑他的妻子、他的所爱能够康宁顺遂。

这是处于绝境中的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与祝福。

伏暑步入尾声,天气转凉之时,针对疫病的药房终于被研制出。

可这遭疫的三地,几乎也不剩什么人了。

相较于死者,周朔比他们幸运许多。

用到药方的人不多,大多已经死去。他在秋风渐起的萧瑟中,调派差役掩埋尸体。

近乎日夜不休,他们埋了一个月。

周朔从那堆几乎是废料的福牌中,找出了最好看的那枚。又颤抖着手,将红绳绑到福牌上。

未老先衰,似乎是这场病的后遗,他的手不再能稳稳地端住东西,总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重返曾与妻子共游的法华寺。

于她曾叩拜的佛像前,手捧福牌,俯身叩首。

期望这块福牌能够如他所愿,保佑他的妻子康宁顺遂,不遭病痛。

可兴许是骨子里不信神佛的原因,周朔此生唯两次跪于佛前的叩首请愿,都没能如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4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