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一哂,当然是因为她时日无多啊。但这肯定不能说,他便拱手解释道:“夫人高热几日,又不肯吃药,昏迷也是自然。”
闻此,旁边的主君冷笑一声,“听见了吧,我没事闲得去磋磨她?她自己不服药,碍我什么事?”
“难不成还要我捧着药,好言好句地侍候她吗?她病,你还跟我怄起气来了。”
周朔这才抬眼看向所效忠的主君,却并未搭话。而是对站在她身边的善儿道:“等你母亲醒来,我们一起回梧桐院。”
周善看了看父亲,又转头看面色不佳的姑母。
姑母被父亲气得不轻,甚至站起身准备走,“我好心帮你照顾孩子,还落得个不是了。带回去吧,我懒得管你们。”
周善本以为父亲会温温吞吞地向姑母解释,至少先平复姑母的怒气,像他和母亲说话时那样。
却不想下一瞬便听到父亲对陶姨姨说,“阿青,去收拾善儿的东西。”
他看到父亲把母亲裹进被子,又用斗篷兜住,挡了个严实,随后抱起母亲便往外走。
父亲的动作有种一气呵成的果决。
主君姑母气得面色发白,抬手摔了杯盏。
陶姨姨却很高兴,得意地瞥了眼主君姑母,便喜滋滋地给他穿外袍,“我们回家。”
常给母亲看病的老头拱手作礼,“司簿今日刚因办差受了不小的伤,主君且宽谅些他吧。”
主君姑母讥笑道,“他又不是为我办的差。要讨恩情,让他找老三去。”
主君姑母被气走了,也把启儿哥哥带走了。
蓄胡子的老头便苦哈哈地看向他,又扯起皱巴巴的脸笑,“小公子,我们一道走吧。”
周善被陶姨姨抱着回家。
外头的风雪很大,他冷得往陶姨姨的脖子里凑。
陶姨姨捂住他的后脑勺,“善儿,下次别傻愣愣跟人家走。姑娘、你母亲知道你也去尚德院,难受了很久。”
“她怕你和你父亲一样,都不要家。”
陶姨姨的声音在风雪里残破不清,“别和你父亲学。要记住啊,善儿……”
父亲与母亲先于他们回到梧桐院。
胡子老头也挤到他们家里,“司簿,您刚才的动作,伤口肯定裂开了,要重新包扎。”
落在父亲脸上的雪化成了水,让他变得湿哒哒的。父亲对陶姨姨说,“天晚了,带善儿去睡吧。”
陶姨姨便又带他回寝室。
临走时,周善听到胡子老头说,“主君待小公子很是尽心。往常姜夫人病时,小公子无人照料,都是主君问候叮咛。”
“她常病吗……”父亲的声音很轻。
这话李大夫不敢多答,便含糊着糊弄,转身去放医箱,“只是风寒之类的小病。”
“司簿,把衣衫解开,得重新上药了。”
浅色的里衣已红了大片,因周氏制服为黑袍,盖住了血色。
只有丁点医者仁心的李大夫叹息道,“伤口裂开了,都不知道吗?”
周朔垂眸看着已被血色侵染的纱布。
是裂开了。
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妻子昏迷之时?还是抱她回家的路上?
李大夫剪开纱布,再擦血止血,又将伤药覆到伤口上,把纱布重新缠好,“动作小些。前后伤连着,本就难好,别再折腾了。”
说话时,李大夫紧紧盯着这很不机灵的病患,怕他再不尊医嘱。
他的神情安静沉凝,仿佛那样大一个洞不在自己身上。
哎,真是作孽哦。
李大夫哀怜这个傻子,怕他伤口还疼,“司簿好些了吗?”
“什么?”他却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