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兮只觉肩上一沉,厚厚的绒毛围在颈间,过长的斗篷在地上曳了一节。
知道周朔易生冻疮后,她便遣人给他做了两件防风保暖的斗篷。现在,这斗篷落到了她身上。
去接善儿的路太远了,她走不动的。
姜佩兮闭上眼,冷着声音:“去叫车辇。”
她不想见他。不声不响回来,回来后还不见人,就住在别人家里。
阿青扶她上车辇。
靠着车壁,身上没有力气,尤其是眩晕感再次袭来。姜佩兮便只能狠狠掐住虎口,想让自己能撑着见到善儿。
“姑娘,到了。”
她睁开眼睛,却觉茫然,视线里一片漆黑。又眨了眨,抬手揉眼睛。再努力看,才看见一些奇怪的光影色彩。
“阿青,上来扶我。”
靠着阿青,姜佩兮走出车辇。
陶青一手扶着自家姑娘,一手撑着伞。
雪越发多了,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过长的斗篷落在地上,也沾上了雪。
雪花轻盈,自穹顶悠然洒下,像细腻的白盐耀着光泽。
雪天空寂,唯有能感知到的是呼吸时吐出的白雾。
周朔站在不远处,白雪落在黑色的制服上格外显眼。
他的发间夹着雪,衣领处似乎也藏了雪。
姜佩兮看不清,似乎是因为高烧,视线里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雾,还伴着重影。
她恍惚觉得那是周朔,又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傻。于是她问旁边的阿青,“那站了人吗?”
陶青狐疑地看她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回答:“是。”
“谁那么傻啊,怎么连伞都不打?”
陶青看了看那个傻子,回答地心惊胆战:“回姑娘,是司簿。”
姜佩兮抬头看罩在自己头顶的伞,伞内的这面画着红梅,一片片的红色在眼前绽开。
她推开阿青,向那个傻子走去。
陶青急着跟上,怕已病得不轻的姑娘再受寒。
但姑娘却命令她,“别过来。”
姜佩兮走地很慢,几乎是一步步挪过去。她没有力气,也怕摔倒。
傻子的面容终于清晰了。不仅发间、衣领夹了雪,连眉睫上都沾着细小的白盐。
她抬手拂去他发间的雪,问:“为什么不打伞?”
“找伞的话,就跟不上车辇了。”
她翻出他衣领处的雪,问:“为什么要跟上?”
他沉默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姜佩兮以为他又要发挥他木讷寡言的本性时,她又听到了回答。
“你还发着热,我怕你出事。”
晕眩感越发严重了,即使这么近,他的面容也开始模糊。
抬手碰上周朔的脸,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进血液,“你好凉啊。”
周朔看到妻子的瞳孔逐渐失焦,他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是你太热了。”
“你干什么啊。”
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白雪世界中,尤为的清晰。这又是带着哭腔的一声,里面有什么情绪呢?
委屈,抱怨,凄苦,愧疚,又或者还有……
“你知不知道你会冻伤的?你知不知道你容易生冻疮?你不能受寒的。”
他被刺的那一剑,那个被包扎好的窟窿忽然有些疼。明明被捅的时候没有疼,明明上止血药时没有疼,可现在却忽然因为一句话,开始疼了。
而且越来越疼。
因为他的妻子话里夹藏着一种情绪,
对他的心疼。
伤口处的疼痛翻涌起来,牵着到的神经越来越多。他咬住后槽牙,去抵抗那份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