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既无法成为台面上的筹码, 也做不成平衡天秤两端的砝码。只有他古板又固执地守着, 不准任何人染指。
所幸的是太安六年的建兴,已无人敢当面指摘他的行为。
就是把同佑主君的旒冕扯下来,摆到花盆里当装饰,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那些敢当面说他不是的人, 都已故去。
从容沈着的清贵公子,侠肝义胆的江湖剑客,临死前或许含恨狰狞, 或许怨怒非常。
总之, 已经发生的并成为事实的一切, 总常常让朝明公感到恍惚。
像是假的,又或是虚幻的梦境。
这是一场噩梦。
故人已逝。
是他亲手举起的屠刀。
手心是黏糊浓稠的血液,他清晰地感受着生命的温热逐渐冷却,看着含冤的亡魂就此缠身。
午夜梦醒之时, 从梦中醒来的他总会问自己,这是真的吗,这是假的吗。
今夜有月吗, 晴光朗日的明天还会到来吗。
可他的梦不会醒。
这是一场走不到尽头的噩梦, 是一段被人遗忘又尘封的过去。
那些有关过往的认知, 像是被揉碎的一团团月光。零星的、各自成团的、被放置到高架上,无人查探。
这也被他归为一文不值。
他在尘封已久的高架下徘徊。
生命已走入尽头,倘若继续不闻不问,死后再遭他人窥探,未免太不体面。
晦暗不明的烛光下,他从最靠里书架的最里侧,抽出一卷书。
悬牙签上记的,是天翮三年的旧事。
陶女史怒斥建兴做派,说周氏没把他们江陵的郡君放在眼里。
任凭长舌的夫人们去编排她的姑娘。
陶女使把桌子拍得很响,茶盏都在嗡鸣。
“以后不会再有。”他说。
到底是才及冠,年轻气盛,不懂退让,凡事总想争出一个对错。
向周兴月告状,以自己返乡做为要挟的条件,逼得周朓携妻于南蛮任职四年,害得高夫人病逝在瘴气之中。
莽撞的人生里,总有那样多的抱憾与悔恨。
逼死周朓的那天,周朝明想起这年犯下的错、欠下的债。
他责问自己,当初是否还有更好的选择。
一切的冤孽报应,是否就是于那一刻被埋进因果的循环。
他针对高夫人的行为,自然引起高氏的不满。
于是那有关妻子少年时光的闲言碎语,就此荡漾到建兴贵胄的耳畔。
究竟是无聊到何种境地,甚至派周朦去吴兴调查。
周朔不明白。
只是在看到那颇厚的信封时,他问高堂上的主君,“您看完了吗?”
周朔看到她欣慰地颔首。
“还有谁要看吗?”
主君说,“只剩你没看。别总觉得亏欠了她,该给的体面,建兴都已给到。你别被她拿捏了。”
他拿起信封,拆都没拆,便把它往火苗上凑去,“每个人都有过去。”
“何况去爱一个人,不是罪孽,也不需要被原谅。这并不能成为她的瑕疵。”他说。
他没有给出主君所期盼看到的反应。
作为不体谅主上心思的惩罚,他被派到东菏修筑堤坝。临水的东菏格外冷些,他泡在冬水里,手上生了疮。
手被冻得很疼。
冻块扒在手指上,怎么也扯不掉。本就不怎么好看的手又红又肿,稍暖些却又觉得痒,看上去像是腐烂的红苕。
回到建兴过年的周朔,不想把难堪示人。
可是她说,“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