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语气很冷硬,半点没有商量的语气。
周善忍不住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好,见过母亲,我就跟韩伯母走。”
周朔牵起孩子的手,向屋内走去。
孩子趴在床边,勉强睁开泪眼,仔细观察安静睡着的母亲,又回头对父亲发出疑问,他似乎很不理解:“只是睡着了啊,母亲之前不也是这样吗,为什么这次就是死呢?”
看着满是疑惑与不解的稚子,周朔沉默半晌:“因为这一次她不会再醒来了。”
“可是母亲前几日还答应我,说要给我做桂花糕……”
“她失约了。”
周朔上前牵过孩子攥住被褥的手,一点点将他带离:“走吧,去韩伯母那,不可以闹脾气耍性子,要知礼谦和,知道吗?”
周善低着头:“知道的,母亲教过我。”
将孩子交给韩夫人,见他们离开院子。
周朔才将注意放到这些各有心思的来客身上,他行了个大礼,极尽谦恭:“内子亡逝,诸君吊望,梧桐院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然内子崇简尚静,朔安能违其意?”
“梧桐院不设灵堂,诸君不必尽礼,周氏事务悉如约执行。”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这算什么?
不设置灵堂,也不让人来吊丧,好歹是江陵的郡君,这不太合适吧?
平时真是没看出来啊,原来正卿和姜夫人关系差成了这样。
但见正卿这副已经决定好了的态度,他们是劝不动了。众人便只能怀着满腹的猜疑,逐一告辞离开。
一件件周氏宽袍大袖的制服离开,院子又空了下来。
风吹的廊庑下的灯笼飘摇,暖光晃了眼。
侍女捧着早已备好的华丽寿服,及一应器具从外面进来。
周朔看着那些属于周氏的服制,抬手阻拦:“去换……”
“换姜氏的服制来。”
她再也不会醒来了,哪怕是厌弃的目光,他也永远看不到了。
周朔给妻子换上了姜氏的服制,有着月下流转水光的衣料,这才是他喜欢的。
他将妻子靠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给她盘着发。
冰冷的长发绕在指尖,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唇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夫妻十年,她从没穿过周氏的服制。
一次也没有,好似永远没有接受嫁进建兴的身份。
他又将盘了一半的青丝尽数散下,给她梳上未嫁女的发髻。
拿着青黛,对着并不明亮的烛火给她画眉。
她是这样的安静,空前的静默,一点回应也不给他。
上妆后的妻子越发艳姣多姿。
她只有睁开眼睛看人的时候,才会显得格外清冷傲然、不可亲近。
现在的她多像是在小憩,仿佛只要再等等,她就能睡醒了。
可倘若现在有描摹遗像的画师来形容妻子,该用的词是,
俨然如生。
如生……
他抬手去擦落在妻子脸上的水渍。
可却越擦越多,直到滚烫的一滴水,砸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在这空寂的房间里,只明灭不定的烛火,发出断断续续的爆裂声。
一声低哑的自言,有如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
短暂地荡开了涟漪,一圈圈晕开,却又很快重归平静。
“佩兮,你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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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翮三年◎
鬓边华发增多, 他已不再年轻。
在排除异己、独揽大权的这些年里,周朝明闲暇里唯有的一点癖好,是眷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