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瑶郡君……”
比起今时今日的结局,他与妻子的初见,实在太过美好。
“逝世了……”
侍女捧着的烛火从手间脱离,砸到地上,星星烛火点落到地毯上,并没有燃起火苗。
她直直跪到地上,掩面哭泣。
外头的灯火明了,人声喧闹起来。
本来空旷的院子一下拥挤起来,外头低喃的碎语声吵过了梧桐叶落下的声音。
好静啊。
天地都静了下来,他第一次意识到梧桐院是个如此寂静的地方。
静到他能听见外头人耳旁的交语,听到叶子簌簌下落的声音,听到灯芯烛火的崩响声,而他的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了十年。
他不受控制地想,这与囚禁何异?
醺醉的烛光落在妻子沉睡的面上,闲宁从容。
似乎和无数个夜间,她伏在案上等他回来,而没熬住打起了瞌睡一样。
周朔静静看着她。
她一如以往的沉默,没有声息。
他慢慢松开握着的手,起身离开,该去见客了。
地上的毯子似乎铺的太厚了,踩上去软绵绵的,有些找不到着力点。
院子里的灯比屋内亮多了,廊庑下挂满了灯笼,随着风而摇晃摆动。
还有那些前来的客人,几乎是一人手上一盏提灯。
周朔眯起眼,对这些灯火下哀戚的面容有些茫然。
他垂眸看下去,韩夫人俯身安慰着善儿。
善儿紧紧抓着韩夫人的衣袖,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似是断了线的珍珠。
韩夫人抬眸看见他,便低头和善儿说着些什么。
善儿慢慢转头看过来,粉白的小脸满是泪痕。
看见他,发出一声哽咽,紧接着就打了个嗝,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孩子小步向他跑来,攥住他垂下的衣袍,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我能去看看母亲吗。我会很小声的,不会吵醒母亲的。”
周朔慢慢蹲下身,曲起手指擦过孩子脸上的泪痕,“不用小声了。”
这一句似乎彻底扭开了孩子泪水的阀门。
他松开攥在手里的衣袍,抱住父亲的颈脖,放声哭起来,“父亲,他们都在吓我,说我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父亲骂他们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我以后一定好好背书,再也不偷懒了……”
“父亲让他们不要吓我了……”
他听着,一字一句地消化着,却最终轻拍孩子的后背,“善儿,先生该教过你什么是生死了。”
孩子哭的更凶了,举手捶打着父亲,“没有没有,先生没有教过。”
前来的周氏族人具侧目避视,不忍见到幼子哭泣的场面。
可随后他们并没有听到慈父宽慰的声音,而是一声冰冷的斥责:
“胡闹!”
四周越发安静了。
来客不觉屏住呼吸,这是众人未曾料到的态度。
平日倒没看出来,周正卿是这般冷情漠然的性子。
周朔还是半蹲,拍抚顺着孩子的后背。
他看向不远处的韩夫人,带了些歉意:“善儿情绪有些大,我不放心他一人,不知能否劳烦韩夫人照料一夜。”
韩榆连忙点头,一双眼睛早已哭肿了,她低着头:“正卿客气了,姜夫人平日待我不薄,善儿放心交由我便是。”
“善儿,跟着韩伯母去休息。”
“不要,我要见母亲。”
幼子挣扎起来,伸手大力推搡父亲,扭着身子就要往里探。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