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狸奴招手想让它下来,见毫无成效,便转头问起当初的旧约,“小裴郡君想要养它吗?”
她曾说若是裴泠喜欢,就把狸奴接去阳翟给女儿作伴。
可姜璃把这件事忘了。神情只于一瞬露出些许茫然,紧接着姜璃便面不改色地推卸责任,“崧岳不喜欢猫,我和阿泠还在想办法说服他。”
狸奴被养得精细,毛发很是漂亮。
姜璃觉得女儿一定会喜欢,“还得麻烦卿事再养段时日。等我安排好家里,就派人来接。”
话顿了顿,她自觉不诚心,便更正道:“我亲自到你这儿接。”
看着她面上温煦笑意,他颔首答应:“好。”
主客再次互相作礼,主人留守,访客则沿着砖石路走向延生的远方。
“小心些,阿璃。”
飘飘摇摇的一声,传到耳畔时,已轻得几步可闻。
但姜璃下意识回首。
墙头的狸奴盘桓来回着走,像是打算跳下来。周卿事站在墙沿下,伸出手准备接它。
是“阿狸”,而非“阿璃”。
察觉到随口给猫儿取的名,竟与自己重合,姜璃忍俊不禁。等接去阳翟后,要给狸奴改个名字,不然裴泠没法喊。
该给猫儿取什么名好呢,还是交给裴泠吧。
她边想着,边往远处走。
故而姜璃便没能听到,在狸奴落于主人家怀中后,他摸着猫儿的脑袋,轻声慢语:“要多珍重啊。”
“阿璃。”
裴岫的身体在冬日发生好转,并察觉出底下人生了异心。他才从大病里走出,没有猫戏鼠的玩心。
一道只顾杀的律令,将局势彻底激化。
冬月廿一,操控阳翟多年的主君遭到软禁。
姜璃从军卫身后走出时,准备讥笑叛乱者不自量力的裴岫面色下沉。
“为什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姜璃看着面色阴沉的对手,“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你什么没有?我什么不能给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璃责问他,“我什么都有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他们站在被军卫隔开的两端。
这一幕发生时,他们就此成为无法和解的敌人。
在事变落败的余生里,姜璃无数次凝思失败的原因。
她不够狠。完全不够。
她不该只是软禁裴岫,而该杀了他。
只有杀了他,这些守在阳翟的裴氏族人才会死心,才会本本分分地扶持裴泠。
才不会总惦念那被幽禁的旧主。
卷土重来的裴岫,在第一时间血洗阳翟。
时隔多年,他再度体会亲手了结生命的快感。
看着满身血污的敌人,姜璃强忍恶心,“你想泄愤,可以杀了我。折腾别人,算什么本事?”
“我知道的……”瓷白如美玉的脸也溅上了血,“是那些奸佞蛊惑了你。”
“是他们的错。”
“等我把那些杂碎清理掉,就没有人蒙蔽你。没有人挑拨我们的关系了。”
姜璃觉得他疯了,“是我要这么做的,他们只是听命于我。罪魁祸首是我,你该报复的人是我。”
可无论她怎么说,裴岫只是软禁她。
像她软禁他那样。
阳翟在裴岫株连式的定罪下,究竟死了多少人,没人能数得清。
只知道那方数顷的荷花池,都被尸体填满。
相较于阳翟白骨累累下的哀戚,宛城的悲色则源于对未来的恐惧。
与王国公少年结发,恩爱多年的王崔夫人于宛城病逝。
老来